《说文解字》313课：细说“齒（齿）”字

接着我们的《说文解字》课程，今天只讲一个汉字，就是“齒”部的部首汉字“齒”。“齒”简化后写作“齿”，“齿”是现代汉语常用字，应重点记忆。

齒（齿）。读chǐ。《说文解字》给的解释是：“齒，口断骨也。象口齒之形，止声。”这个表述很有意思，古人认为牙齿是口中断掉的骨头。字形解说也很奇怪，前面是“象口齒之形”，是象形字，但许慎后面又说“止声”，这分明又是形声字。我们来看看它的字形演变，找找原因。

（齒字的字形演变）

在甲骨文里，齒“的字形是象形字，象口内有牙齿之形，到了战国古文又出现了只绘出了下排牙齿的字形，后来又在上面增添了“止”作为声符，于是“变象形为形声”，就是小篆所载的“齒”字的字形。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甲骨文齒字，象口内齒牙形。晚周玺文齒字作，加止为音符，遂变为形声字。”跟齒字的字形发展相符合。

齒是《说文解字》540部之一齒部的部首汉字，现代汉语的210部部首检字法仍有齿部，部中的汉字多与牙齿名称、牙齿的动作有关系。

（牙齿）

齒的本义是牙齿。比如杜甫的《哀江头》：“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本义之外，齒又引申为齿形物。《墨子·公孟》：“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详于万物，而曰可以为天子，是数人之齒，而以为富。”孙诒让的《墨子闲诂》：“俞（樾）云：‘齒者契之齒也，古者刻竹木以记数，其刻处如齒，故谓之齒。”古人有刻木记事，刻出来的木头形状像牙齿。

（刻木记事）

又比如叶绍翁《游园不值》：“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指的是木屐底下凸出像齿的部分。如图：

（屐齿）

此外，齒还有很多用法，举常用的说说：

（1）牛马的年岁。幼年的牛马每年长一颗牙齿，所以人们就以齿数来表示牛马的岁数。也用以计算牛马的年岁。

（看马的牙齿确定年岁）

（2）又引申指人的年龄。《广雅·释诂一》：“齒，年也。”比如《左传·文公元年》：“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爱，黜乃乱也。’”杜预注：“齒，年也。”意思是：君王的年龄还不算大，而且内宠又多，立了商臣再加以废黜，就会有祸乱。又比如王安石《过李子德四首》：“同官同齒复同科，朋友婚姻分最多。”也用齒来指代人。比如陆机《门有车马客行》：“亲友多零落，旧齒皆凋丧。”指的是旧时的人。

（3）类别；同辈。实际上这也是引申义，不同类别的动物，牙齿是不一样类别的。《管子·弟子职》：“同嗛以齒。”尹知章注：“齒，类也。谓食者则以其所尽之类而进。”就是指依照不同类别的菜食分类食用，这个齒字在各种注解《弟子职》的版本中，错识地理解为“年龄”的很多。

（4）骰子。《列子·说符》：“设乐陈酒，击博楼上。”唐代殷敬顺释文：“古《博经》曰：其掷以琼为之，琼畟方十三分，长寸五分，锐其头，钻刻琼四面为眼，亦名为齒。”古时有四面骰，其实就是正四面体，每个面是正三角形。这种四面的骰子，现在已不常用，只在一些儿童益智玩具和教学里有应用了。

（三角形四面骰子）

（5）并列，次列。《左传·隐公十一年》：“寡人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齒。”杜预注：“齒，列也。”孔颖达疏说得更清楚：“齒是年之别名；人以年齒相次列，以爵位相次列，亦名为齒。”意思是：寡人如果到薛国朝见，就不敢和任姓诸侯国并列。

（6）殿堂的阶梯。其实这还是本义的引申孳生。阶梯如牙齿样子，因此有了这个意义。张衡《西京赋》：“右平左墄，青琐丹墀”的解释中，唐代李善注引薛琮曰：“墄，限也，谓阶齒也。天子殿高九尺，阶九齒，各有九阶。其侧阶各中分左右，左有齒，右则滂沲平之，今辇车得上。”说得很清楚。

（殿阶）

（7）谈说，重视。由本义牙齿引申到说话，引申到提起、重视。比如《世说新语·简傲》：“傲主人，非礼也，以贵骄人，非道也，失此二者，不足齒，人伧耳。”大意就是：对主人傲慢，这是失礼；靠地位高贵来轻视别人，这是无理。失去了这两方面，这种人是不值得一提的伧夫罢了！又比如《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这是后来成语“不足挂齿”的出处，齿，就是谈说、提起、重视的意思，不足挂齿，意思就是不值得一提。

（8）录用，收纳。《礼记·王制》：“屏之远方，终身不齒。”郑玄注称：“齒犹录也。”到近代汉语也有这样的用法，比如《聊斋志异·贾奉雉》：“此人道念已坚，望加收齒。”就是这个用法。

（9）衔（担当）；啮。比如宋代苏舜钦《诣匦疏》：“自以世受君禄，身齒国命，涵濡惠泽，以长此躯，便欲尽吐肝胆，以封拜奏。”身齒国命，就是身衔国命。

齒的小篆写法如图：

（齒的小篆写法）

“齒”字后来简化成了“齿”，下半部分内部简化了，原来的象形成分大大减少，从字形已经看不出本义了，这也是简化字被人诟病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