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待我长发及腰，许你一世温柔
吧啦原创文学，陪你走过每一个有梦的日子
编者按
爱情就像生活中的油盐酱醋，很平凡但却不可或缺。平凡的爱尽在平凡的生活之中，因为彼此的心心相印，便能感受得到这一份爱简单而又幸福。幸福其实就是这样简单，我们的生活中处处存在简单的幸福。
——编辑 舒雅
☀Sat.21 May.2016
这个点上书店一派宁静，窗外夕阳西下暮云低垂，阿德不在，我逗留一刻在店b里打理一应事务，等他的空隙，在线回看香港电影《甜蜜蜜》，一个经典的镜头是张曼玉坐在黎明的脚踏车后座上，十足一个喜悦而满足的小女人，背景音乐响起熟悉的旋律，邓丽君的“甜蜜蜜”，很平淡的故事里，我却一直深深的被音乐的旋律和简单而不失浪漫的剧情打动着。心底似乎被似曾相识的那份经历触碰到了，一时间禁不住泪流满面。
那时候刚刚从深圳回来，结束了三年的书摊店的经营，也结束了风里雨里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的日子。去了两趟两百里外的乡下小镇，交代一些必要的事情，终于被他的一句“嫁给我吧”震撼到，从此尘埃落定，盘起了长发，收心于家。临去深圳之前我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额前些许刘海，十分淑女秀气。织成两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清清爽爽。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我晕倒在三尺讲台，工作也被迫停薪留职。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得厉害，头发掉了一地，整天以泪洗面。阿德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我的生活的。他是我的半个老乡，也是我的同行——一个乡村中学的音乐代课老师，待遇低，工资不多，业余偶尔“不务正业”，捣腾些字画和玉器。我们相遇于教育系统的一次文艺交流汇演，因为彼此相似的身份背景而结缘成了朋友。一个率真而温文尔雅的男孩，在得知我的故事后义无反顾地请了假来到我的身边。他替换了母亲来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照顾着我，看到我因为疼痛而掉了一地的头发，默默地打扫干净,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给我读高尔基的《我的大学》,我爱听邓丽君歌，他会守在我的身边，用口琴一遍遍地吹“甜蜜蜜”，“恰似你的温柔”，“我只在乎你”帮助我缓解疼痛,拾掇好的头发也细心地用一个纸盒收着舍不得扔掉。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嫁给他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那一段日子我的一头长发被剪得齐耳的长度，婚后头发又长了,他不在我身边,诸事不便，洗头成了很费力的事儿。几次看到梳头时掉下来无数根的头发，于心不忍，一狠心也想把头发剪掉，留个男式穗发才好。
临了又下不了决心，自己坐在梳妆台前，象征性地绞了一寸左右；后来又用发夹把头发盘起来，弄来弄去别说有多麻烦。每天素面朝天的我已经忘记了杏香粉饼的颜色和玛瑙耳环的式样，除了颈项上的红色丝绳间一点幽兰从未离身--
蔷薇。我没什么钱，送不起黄金美钻，这条玛瑙坠子项链是我以前经营玉石摊的存货，生意不好，多留下来了。希望你能喜欢……
阿德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他为了我花光了他不多的一点积蓄,也为了我离开了原来的单位,离开了体制,成为一个自由职业者,工作之余他利用节假日做起了私教,四处奔波的他未雨绸缪地只为给我一个安稳一些的家努力打拚.我望着他拘束不安的样子,忍俊不禁,他那温柔的声音犹在我耳边回响，仿佛每一样都不足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意。我用惊喜的口吻对他说，“啊，不错。看得出来，这些玉石工艺很精细，你很识货，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如果有好的店面，有一定的资金铺底，这个买卖指定还可以做起来。你做老板，我来帮忙就好。”他有些不知所措，脸都红了，由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不能要你为我受累。将来有条件还给你开个书店吧。这一辈子遇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有我工作就行，挣钱养家。”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弄得我一时泪眼婆娑。
我的脚有些微微浮肿，腹中小宝宝的律动带给我难以名状的甜蜜与不安。坐坐站站一上午，村前村后的路埂上都是野生的蔷薇，浅粉深红开得正欢。忽然有了一点灵感，这些季节的芳菲可以成为一季主题∶比如工艺设计，服装发表，亦可延伸至音乐发布，各个方面。近日一直没有什么食欲，怕感冒，秀发凌乱，回到家里来，好辛苦就像那两句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外出揽工已三月有余，此刻从珠海回来，大概这半个月不会走的。我轻轻叹了叹气∶“辛苦你挣钱养家了。辛苦爸妈一直照顾我。”他有些歉意地说∶“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将来我们的日子好了一定好好孝顺他们，你跟着爸妈我也放心。”我的眼眶湿润着，一丝无法排遣的伤感袭来，让我不能自持。
“还记得在老家看油菜花吗？”我问道。
他笑起来，很柔和的说他当然记得，但是只是我这儿的粉色蔷薇更让他赏心悦目。因为我。
“我坐在你的单车后座上……”我说。那些日子是一览无余的宁静。
“你是我的小跟班。”他淡然一笑,“我也是你的小跟班.”。他注意到了我的疲惫，又找不到安慰的话来，习惯着用手摸摸我的前额，“累了吧！我在家的时候，一定好好地照顾你。我炖的紫菜排骨汤快好了，五分钟就可以吃饭。”
“明天陪我去剪头发吧？”我朝着厨房提高了些声音，“好吗？”
“什么？剪头发？”他有些意外，马上从厨房门探出头来反对：“不要，你留长发好看。”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继续坚持，“短头发于我比较轻松一点。”
“有我在啊。”他望着我，“你不知道你的头发有多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到厨房忙碌了。厨间小而窄，面积有限，我可以想见他在炒菜时汗流浃背的样子。他一边忙碌一边惋惜的补充一句：“你怎么舍得剪？”
“我也不舍得。”我叹了一口气：“可是……”
“你的头发又黑又亮，天生好看。”他还在说，一边端给我一碗紫菜汤。
我细细的品味着他为我煮的汤，追着问他，“真的吗？”
“就是这样啊！”他加重了语气。
我重新打量着他。这个平常对我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帽子、出门化不化妆很少过问的男人会如此在意我的头发，简直要让我重新来认识一下他。耳畔回响着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他凝神看着我，“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谢谢你。”
我很认真的揣摩着他当时说话的神情，这不是应该如此的吗？我禁不住想笑起来。我们是手牵着手肩并肩一起看流星雨的爱人，在法律赋予我们夫妻身份之前。想想都感动。这个相貌平平，一头卷发，O型血，皮肤白皙的大男孩，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倾听着他让我熟悉不过的语气，今天他会因为我一个不经意的想法而要发出这么多的感慨，我忽然发现他是这样在乎着我，他与众不同的在乎着我。当初他选择了我也是基于这一点吧？
“让我帮你洗头发吧。”他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到。他看出来我的顾虑，剪头发的事就这样暂时搁下了。细细想来，生活中的他一直是一个漫不经心的人啊！我甚至认为我的性格和他的性格截然不同，原本貌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一起了。
所谓缘分是意料不到的奇特的东西。不可思议的让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来。实在有很多巧合，他碰巧从北方来南方打工，做了一名应聘的乡村音乐教师，而我正在艺术与现实的混迹中摸索前行，与他碰巧有了交集。
自打认识了自命清高却又心太软的我，生命的轨道一次华丽的转身只因为逆境的造就，遂有了后来的故事。
在这之前的我是四面楚歌仍然放不下唯美式的文艺，少了点烟火气，在为我心目中一直以来不为人知的唯美式的处世哲学决绝地踏雪而歌。一直以来对婚姻心存疑虑和戒备的我这回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却父母亲的一桩心事。家世普通且经济不济的他身心很阳光，他有着善良的品性，没有豪言壮语，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他决定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我进一步发现他很有爱心，见不得别人有难处，总要尽己所能地伸手帮忙一把。尽管在性格上我们彼此存在差异，我很感性，心思细腻，做事严谨，他不拘小节，慢条斯理，按步就班，偶尔也风风火火地做事情，很会享受生活。爱情没有局限，再贫穷的人，只要他懂得给与，都可以拥有。他一向穿的干干净净，在人群中有着鹤立鸡群似的清爽。平日里他从不追赶潮流，宠辱不惊，其实，我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我的日常生活已经潜移默化的被他感染了。喜欢水煮鱼，喜欢吃包心菜，喜欢爬山，喜欢民族乐器，喜欢听腾格尔粗犷豪放的歌声，喜欢简朴的乡居生活。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我能够回想起来的是这句不算甜蜜的话，“你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以后我帮你洗头发，不麻烦。”
婚后的我一直朝着贤妻良母的方向努力，他也在工作之余尽量待在家里，。有时候兴致好时他会拉拉二胡，拨拨琴弦，吹吹葫芦丝。和他在一起，我常常被他明亮柔和的目光打动。他的好就是朴实无华，不记得失，不相信命运，这个无神论者总给我一种错觉，嫁给他，没有任何功利在，彼此体谅对方，处境清贫却恪守彼此无条件的爱情，是田园牧歌式的。那天清晨，倾盆大雨把我们家的瓦房屋檐淋了个透湿，家里的天花板上一片花花团团的水渍。我非常急，他找来楼梯上了房顶，检修好漏水的地方，换了新瓦，直到一切停当，全身都湿了，依然语气轻松地安抚我的焦虑：“猫把瓦片踩裂了缝，所以会漏雨。”
“我们的样子更像燕子筑巢。”我苦笑了一下。
他不由得揽紧了我的肩，“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像样的家。”
那天伫立在悠扬的晚风中我对他说：“原来你也有注意细节的一面。”
“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的缘故吧！”他接过我的话茬，“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日子就与众不同了。”
这句话又让善感的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记不得是哪位大师说过，爱一个人就是他敬她如母，惜她如姊，如兄弟，常存怜香惜玉之心；她亦敬他若父，爱他如兄弟，疼他如孩子，因为在他的所有头衔、劣迹，或者成就之外，他只不过是个天使般的孩子。
他常常有的那种温和的神情洋溢着由衷的关怀，“你的性格比我更好，从你的头发上看得出来。”
说话的那个人轻描淡写，听的那个人却是心花怒放。婚后的生活已经有些不同了，有另外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已经与我有着密切的关联。每当我独自在家的时候，倾听着如低语般倾诉的晚风，我竟然会满心的酸楚。
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我的头发留得更长更飘逸了。我已经简单地把头发盘起来了。曾几何时，我的内心世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在每一次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一切都是萧瑟的，我一直是一个孤单的女孩啊。
我生下儿子不久，因为工作的关系阿德经常要在广州停留。我在母亲的帮助下带着孩子，忙里偷闲，给阿德写信成了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
“多加两个班，回家的时候我就可以陪你去图书城买一堆书回来给你看，给儿子买些奶粉……”电话那头是他温暖的声音，饱含着喜悦。此时此刻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在写给他的信中一直叮咛又叮咛：“不用惦记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舍不得浪费一秒长途电话，只拣重点长话短说，留下只言片语。“听我的，别舍不得吃，你和孩子身子骨弱。都需要营养，不比我……”
我握紧话筒，点头答应着，一时竟无语哽咽。年年岁岁花相似，春风也似曾相识，人海茫茫里我最牵挂的那个人同样牵挂着我。时常激励自己不要太过脆弱，不要太过忧伤。只要尽量多多眷顾生活的细节，岁月的底色就会多多晴天。那一年我意外摔伤骨折，也有险象环生的片刻，但是有他在，一切困难都不足虑。当下的他已不忍心让我娘家父母亲为我和幼儿操劳了，万般自责的他果断地辞了工回来照顾日夜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我，为我煎药，煲鸡肉粥，翻身擦洗，几度夜不成寐。母亲牵着我们的小儿子，在一旁看着我和他心疼地直落泪。逾三个多月的精心调理令人欣慰，我奇迹般地康复如初，他每天制定计划陪我完成康复训练，假日的清晨，一切如常,阿德的脚踏车带着我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路晒晒太阳，兴奋着买到了产自本地的新鲜饱满的西红柿，醇香的野菌子，刚刚釆来的春笋……一蔬一饭，相濡以沫的岁月里我们彼此扶持，又相对独立，努力地去完善生活的每一处细节，或许朝夕相处的拥有是一种幸福，因为有爱，而适时的放手在一回首一转身中同样关乎着深情。
小儿子被他的父亲带领着从郊外的池塘边打鱼归来，父子俩赤着脚丫，挽得高高的裤腿上沾满点点的泥，当小儿子叫我加入他们中间赏鱼的时候，我的心底泛起阵阵怜爱的涟漪。日子波澜不惊地过下来，当初那个一心一意要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大女孩满心湍湍地把长发盘起，小心笨拙地操持着家务，不再悲天悯人，一心守着一个家，守着丈夫和儿子，一家人的时光静笃平安，别无他求。昔日那个只会读书和画画的女孩如今在为繁杂而简朴的生活操劳，每天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并且乐在其中。我尝试着下厨亲自为家人做一碗原汁原味的营养的豆腐蘑菇汤，学着包韭菜馅儿饺。春去秋来，每当在外奔波了数天的他回到家里，再辛苦也要抱抱孩子，然后亲自下厨做饭。一向满脑子完美主义诗意的我过日子十分精细，甚至有点儿严苛，有时候，相对粗枝大叶的他一时颇不适应。琐琐碎碎的光景，我常常会为自己的“作茧自缚”而苦恼。是我的能够时时检省使得他用宽广的心胸包容我做人的执迷不悟而爱屋及乌的吧。身边的这个人大概从来没有读过“诗经”之类的书，生活的奔波中，也无暇顾及“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禅意，在他的修辞上大概也从来不会有“文静”、“婉约”、“隽永”的字眼，这样一想过，他不善言辞的每一句话简单明了质朴得就像真理呵！我差点疏乎了身边这个人的中国式审美，变成一个粗心的女人了。
尽管我一直不太注意修饰自己的头发，美与不美从来没有刻意研究，然而他说的一句“你的头发多好。”竟然让我欣喜而泣。传统的“明眸如水，绿鬓如云”自古就是真正健康明朗的气质呵！而阿德表达的是那样朴素而又理性。我想，美的理想与缺憾的实际只不过一念之差吧。
他喜欢一开始接触到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秀发如云的我，那个明眸善睐的娴静的女孩在他眼里一定是倍受他的欣赏与怜惜——善解人意，朴素，温柔，美丽——在我身上似乎有那么多看得到的“优点”，家里家外他才肯身先士卒，心甘情愿地洗衣做饭，端茶递水，许多事情上他从不爱铺张和喧染，然而种种寻常不过让他挂在心上的理由不是他工作的辛苦，不是薪水的多少，不是小别时的惆怅，是柴米油盐的烹调，是担心我饿坏，担心我耽于读书写作而忘了吃饭，担心我缺少营养，每天辛苦工作之余跑农贸市场买菜，并且仔仔细细地为我和孩子做一碗香味诱人的酱水面呵。生命如歌，岁月淡如尘烟。平生的浪漫，是身边的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是他每一次远行时耳边声声的叮咛，是寒意袭人的冬夜一家人围炉夜话时我用棒棒针为他和孩子织毛衣的细致呵。
院里的蔷薇铺开一地粉色，窗台上的苿莉开得正欢。家里书房的北墙又添了一面原色杉木书架。书架一角养了一盆青葱的吊兰，他是一个称职的“园艺师”…… 平生的浪漫，是他弯腰试水温，仔仔细细的为我洗头发时专注的眼神，是夕阳西下，小儿子在小窗边的笑床上甜睡，难得闲暇，他和我并肩站在廊前读到“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幽幽感怀。相偕前行的来路上，萦怀于心的是于秋风渐起之时，他和我十指交扣时传递的温度，是缘起于往昔，至今依然在延续的每一分毎一秒预备着承载的所有的甜蜜与悲凄。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匹夫匹妇如我和他平生的浪漫，种种不过他与我并肩而立滴雨的阶前，他为我撑开一把大伞，不时叮嘱我“慢点，地上滑”时温暖的语气，种种不过他牵手小儿子在山路上散步时时不时等着我拉我一把时的习惯啊。
蔷薇花开爬满山坡，温暖的粉色系，孩子开心的笑着跑着，这一刻与花间嬉戏的彩蝶成了我频频回首的画面，我和他牵手走过四季的风雨，走过了曲折的长路，一路风景一路泥泞一路欢笑，相守相依，一起守护着属于爱情的缘，守护着属于生命的沧桑，试图藉着一种美好的希冀，在长发梳理的指间留住一些岁月的痕迹，在彼此的支持与勉励中成为彼此最好的另一个自己。阳光下他站成一幅身影颀长的剪影，我走近他，我们的影子渐渐地叠加在一起。
佳茗，来自湖南郴州，痴文学，真性情，尚俭朴，偶有写作，文字散见各微刊，在生活的沉沦里以文字起舞，借之与熙攘流年所有的错误与忧伤对抗，遵循初心，删繁就简，笔尖流露，素写岁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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