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谈冯柳

最近看到了一篇冯柳先生的访谈录，颇有启发，又去网上把冯柳的零散的文集看了，觉得很激动，借这个机会顺便谈一谈我的想法，也是对近期投资理念的一些总结。我的引用会基于冯柳先生的原文，理解不能保证没有偏差。

让我感到震撼的一点是冯柳对于市场的理解。市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生态系统。它包含了我们可以获得的各种各样的信息，以及有各种信息引发的不同心里预期，企业是现实世界各种需求的供给者，在市场中又变成了万千普通投资者的需求标的。市场中的关系有明有暗，有实有虚，有起有落，能够把握各种逻辑的动态变化，各种维度中力量的博弈是非常考验投资人的洞察力的。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要感受和学习的东西太多。

市场是个生态系统，常态是多维并存与多维制约，这个制约的随机偶然性导致了常态市场的不可知。某些维度的强化或其他维度的弱化就会构成行情的明朗。这个期间一般不长，大部分会进入另一个维度制约区。如果支持它的因素强化或弱化到了绝对阶段，无法进入新的常态制约状态，市场就容易呈现极限构造特点！

正是由于市场的不可知，我们才不能说市场出现了错误，市场至少在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正确的。从我在读利弗莫尔的《股票大作手回忆录》时就不断在脑海中强化这个观点，我告诫自己，永远敬畏市场，不要把自己想象得过于强大！

有人以市场不同阶段的巨大差异来论证市场错误的存在。我觉得是不恰当的，其实从上面的简历可以看到，无论过程中如何定价，待底牌揭开时都会与之前的逻辑定价不同，我们不能用翻牌或者结果来否定之前的估值逻辑。因为前后的信息是不一样的，是决定市场的信息因素起变化了，而非市场错误，这也是我经常说的，非后演员则逻辑正确和事实正确是两把事儿，而这才是决定中线与长线区别的核心之处。并且，虽然我不想说市场永远正确这样的话，但即便他是错的，你也该假定他是正确的。不和可能决定你命运的人去争执对抗傻讲道理是我过去读史时的体会。对错是由强者裁定的，其他人只因去观察决定强弱的因素和其改变的契机，否则就是政治上的幼稚。

这段话让我审视我以前学到过的关于价值的观点。也就是说，从根本上，我们是不能确定一个企业的价值的。就我的世界观而言，未来是不可预知的，谈未来，每个人都觉得好像很陌生，但是如果让我们去预测一下明天，后天或者接下来几个周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说出一系列的计划，然而计划并不等于真实，何况计划赶不上变化，对于计划的把控让我们误以为自己对未来知道得很多。在企业投资中，我逐渐承认了自己的无能，我无法估计出企业的真实价值，抑或“真实价值”这个词本来就是个虚伪的词，价值永远是对人而言，而人永远都是无知的。因此，我放逐自己的无能，因为我明白自己无知，而很多人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我因此获得了一点高于他人的自由，然而无论知道或者不知道，在预测价值这件事上，我们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都是在说，通过现金流的折现，我们能计算出股票的价值。但是折现率本来就是一个跟主观的东西。如果说我们采取一个共同预期的折现率，一个共同预期的现金流，我们或许可以计算出企业的真实价值，但问题是，没有这样的共同预期会永远一致，市场是不同维度的交织，各种线路忽明忽暗，价值就像是橡皮泥，被我们捏来捏去。

它认识到价值具有主观倾向性和个性化的特点，它可以在其中扮演资本商人和权益贩子的角色，做能够理解价值与交易的中间商。它知道价值不是个稳定具体的东西，也不存在用什么方法推算的公允值，它明白价值会在不同条件下产生迥异的差别和波动，因为资本及资本后面的人是丰富不同的，他们有着不同的成本和收益预期，在市场不同条件下也会有着不同的预期因子和贴现率，而这些在乘数和复利计算的基础上就会有着巨大的差异。这也说明了为什么理性且信息充分对称的人之间也可以产生交易并实现双赢，其原因就在于他们有着不同的价值观，需求特点和满足感。

投资从本质上来讲就是套利。这让我想起几天前看的高瓴资本董事长张磊写的《价值》。如果将张磊和冯柳的观点进行对比，你会发现很有意思。张磊的投资倾类似于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给人一种精英主义的精致感，而冯柳的投资类似于民间把玩的各种小物件，很接地气。他们俩的投资目标代表着两种套利方式，时间上套利以及空间上的套利，当然冯柳也有做长期的，而张磊则是坚定的长期主义者。

我有一种感觉，投资就像是水一样在流动，只不过水往低处流，资金则是往那些具有套利的机会上流。价值就是由于不同层次不同维度的认知不同而导致的一种利差，它存在于时间变换当中，也存在于空间扭曲当中，投资就是在不同的价值层面流动，集小流成大河。价值的维度性使得潜在的投资机会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丰富，这使得我们要破除思想的界限，打破投资概念中各种形形色色的约束，真正做到“唯利是图”。

我挺认同冯柳说的弱者投资体系。对于一个不太聪明的人而言，他首要的任务是在复杂的市场中生存下去，如果他能够有一点灵光，或许他会想一想怎样活得更好。但大多数投资者已经提前假定自己能在市场中生存下去，然后去想活得更好，一旦发生系统性错误，对于投资者的投资事业将是巨大的打击。对于强者而言，他们能看到普通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所以他们考虑的是活得更好。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弱者看不到很多东西，他不得不如履薄冰，承受他需要承受的风险，而能不能获取回报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刚入股市时，不懂得这些道理，差点不能在这个市场中生存下去，现在我慢慢懂得一点，我愈加明白运气在我的成功中占据了多大的成分，以及无知的勇气导致了我多大程度的失败！

彼得林奇就说过做股票投资是科学，艺术，和勤奋的结合。从冯柳这里也可以得出这个道理。对于市场规律的探索是一门科学，这需要我们参与到这个市场中并且明白股价运行的规律，而投资的艺术性在于，我们需要明晰市场的主线，找到共识和常识的重合区间，并且能运用极大的自由坚定投资决策，勤奋则在于我们要在动态的市场和价值当中寻找机会，任何好逸恶劳的想法都会让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回想起近一年来的投资经历，我越来越觉得投资的道理和人生是非常类似的。人因为无知而狂妄，因为自知而谦卑，人生的路就像投资的路，始易行难，只有知识，永远的知识，才能带给我自由，让我走得平稳，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