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西北游医的诡异经历（一）：亡父救子
那年隆冬，天非常冷，龙川镇的跛郎中在煤油灯下读了半晚上医书，刚刚钻进温暖的被窝，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你要是个瓦匠木匠，谁也不会半夜上门来催你做事，真要有人半夜上门请你去修房子打家具，你大可把来人臭骂一顿，责备一番。
但是干了大夫这一行，那就不一样了。有人半夜上门请你治病，刮风下雨下刀子，你也得背着药箱子去。
人命关天呐！
跛郎中一翻身从炕上坐起，听到门外有个焦急而苍老的声音呼喊说：林大夫呀，林大夫，快救命啊，我儿子得了急病，眼看就要不行了！
跛郎中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溜下炕就走到门口，他打开了门。
门外寒风凛冽，一片漆黑，黑暗中站着一个人，跛郎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和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能感觉到，这人非常的着急。
跛郎中问他说：你家在什么地方，你儿子哪儿不舒服？
那人说：我家在罗家沟，我儿子今晚在外面喝了酒，回家后吐了一阵，睡下就不省人事了，怎么喊都喊不醒来。
跛郎中说：不会是喝醉了，熟睡过去了吧？
那人摇摇头说：不会不会，他脸色很难看，手脚都冰凉了，要真是喝醉了这点事，我不会大冬天来打搅你。
跛郎中不敢怠慢，进门背了药箱，就对那人说：走，去看看去，你在前面带路，我在你后面走。
那人一听，舒了一口气，转身就朝镇子外赶去。跛郎中跟在他后面，快步追了上去。
要说这跛郎中啊，虽然小时候得过病，腿脚有点不方便，但是真要赶起路来，速度也不比正常人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镇子就径直朝罗家沟方向猛走。让跛郎中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这人路上始终埋头赶路，一句话也不说。
一般来请他午夜出诊的人，总是担心他腿脚不方便，一路上都会照应一下他，帮他背一背药箱子，但是今晚这个人，看来是急糊涂了，只想着赶路，理都不理跟在身后的大夫。
跛郎中不是心胸狭窄之辈，那人越是不理他，他越觉人家家的病人情况紧急，脚下更加不敢放慢，寒冷的冬夜里，他愣是出了一头的汗。
前面那人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夜色虽然暗，但是跛郎中总能看到他飘飘忽忽赶路的身影。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两人进了罗家沟村里。那个身影走到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口，回头看了跛郎中一眼，就从大门钻了进去。
跛郎中赶到门口，发现这户人家两扇木门紧紧闭着，他伸手一推，竟然从里面闩上了。
这下可把跛郎中给气乐了，这都是什么人啊，火急火燎请我来你家给人看病，但是一到你家，你却把门给我关上了，这都是什么事呀！
这要是一般的大夫，估计心里一来气，转身就回去了。
但是跛郎中修养极好，他虽然心中也有不满，但是生怕这家人屋里真的有危急的病人，就用力拍了拍门说：主人家，开个门啊，你这把我关在门外，我怎么给病人看病啊！
跛郎中连喊了七八声，门内根本就没人应答，他心中更急，更加用力地拍了拍门，又放大嗓音吆喝了七八声。
门，还是没有开。但是跛郎中的声音却把这户人家的邻居给吵醒了，邻居披衣出门看了跛郎中一眼说：大夫，什么事儿呀？
跛郎中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邻居吃惊说：这院子里就住了一个人，名叫大龙，他今晚好像喝醉了，睡前我听到他在院子里吐，还给他倒了一碗热水，让他早点休息呢。
跛郎中说：不可能，刚才明明有个老人，是他把我一路带来的，但是他一钻进院子，就把门闩上了......
邻居听了跛郎中的话，也觉得奇怪，自己也拍门吆喝了几声。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邻居担忧说：今晚大龙喝了不少酒，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等我翻墙进去看看。
说完，邻居把踢踏在脚上的鞋穿好，用力就攀上了院墙，他从院墙上跳到院子里，又把院门给打开，把跛郎中放了进去。
跛郎中走进院子，看这个小院里只有三间房子，一间比较矮小，看来是厨房什么的，另外两间都灭着灯，也不知道刚才请他那老头子钻进了那间房。
邻居倒是熟门熟路，他走到一间房子的门口，敲敲门说：大龙，睡了吧？屋里没有任何响应。
邻居伸手一推，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走进去，用洋火点着了屋里的油灯，灯火开始闪烁，但是炕上躺着的人，却还是没有觉察。
跛郎中走进屋子，屋里没有生火，冰冰凉凉的，炕上侧卧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蓬头垢面，衣服都没有脱。
邻居晃了晃躺在炕上这小伙子的肩膀说：大龙，咋回事，你醒醒啊，刚才，你家是谁吧大夫请来的？
炕上那小伙子就像一滩烂泥，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跛郎中看出不对劲，上前去仔细一看，只见这小伙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铁青，根本就不是正常睡着的样子。
他伸手拉过这小伙子的胳膊，只觉得他肌肤冰凉僵硬，又给他把把脉，脉搏细若游丝。
看来，请他来瞧病的那老人没说假话，这小伙子，确实酒后犯了急病，要是任由他这样昏睡到天亮，只怕小命难保。
跛郎中也顾不得追查请他来的那个老人到底是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救人最要紧。
他赶紧打开药箱，先是取出银针在小伙子的几个穴位进了针，然后又拿出了几颗药丸，让在旁边傻了眼的邻居用热水化了，给这小伙子灌下去。
差不多折腾到天边发白，醉酒的小伙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跛郎中长吁一口气说：醒了醒了，哎呀，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你喝多了就和毒药一个样啊！
那小伙子眼神疑惑地看了邻居一眼，又看了跛郎中一眼说：我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呢？
邻居没好气地说：你昨晚喝醉了，喝太多了，昏死了过去，全身冷的就像冰块，怎么喊你都没反应，要不是这位大夫呀，你只怕就醒不来了！
那小伙子有气无力地说：我在院子里吐了之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进了屋上了炕，我梦见我很冷，我大就一直抱着我，他两只眼睛很亮，盯着我看，但是我和他说话，他怎么也不回答......
跛郎中说：是你大把我带来的吧，他去了哪儿呢，一到你家院子门前，他进来就把门给闩上了，我还在门外喊了老半天。
邻居吃惊对跛郎中说：这不可能，大龙的大，已经去世三年了。
跛郎中一听这话，心里”咯噔“猛跳了一下。他看了看大龙的邻居，开口问大龙说：老人家去世了？那你这院子里，还住着什么人不？
大龙摇摇头说：我妈去世的早，我一直和我大一起过，直到前些年，我大也过世了。
说完，大龙泪如雨下。
跛郎中说：请我来你家看病的那人，年龄应该在六十岁左右，瘦瘦的，个子不高，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是他说话鼻音很重。
邻居迟疑了一会，悄声对跛郎中说：大龙他大，说话的鼻音就很重，在我们村上，像他这样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一瞬间，跛郎中心里就彻底明白了。看来今晚请他来看病的那人，不是人，而是鬼，是大龙去世的父亲啊！
想到这儿，跛郎中对请他来给儿子看病那人在路上的种种奇怪表现，全部就想通了。
那人之所以不和他打照面，不远不近让他跟着，就是因为人鬼殊途，生怕他发现之后，不会来罗家沟给他儿子看病。
跛郎中是个性情中人，他看着眼前这个萎靡的小伙子，想起那个语气焦急的老父亲，不由眼眶发酸。
跛郎中拍了拍大龙的肩膀说：小伙子，要振作起来啊，父母虽然去了另一世，但是心里始终挂着你，你要好好过日子啊！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跛郎中背起药箱，嘱咐邻居多照顾照顾小伙子，就起身出门了。
邻居是个好人，追出门要给他一点诊金，跛郎中摇摇头说：算了，这次请我来的人，并不在人世上，这个情人家已经欠了我，这个钱啊，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