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老李走了……
春暖花开
老李走了
中午一点,老李就关上了店门,对左邻右舍说,我要走了。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年轻时的老李也曾风光过,在他小时候父亲就开始做生意了,老李那时在乡下也算得上是一位小少爷,他读过书,还上过中学。后来他继承父业,也做起了小生意,在四里八乡摇上了“拨浪鼓”,当上了小货郎。那时候几根红头绳,一包绣花针都能哄得乡下女人把鸡蛋直往他怀里揣。
老李唱戏也是个好角色,特别是唱“三花”,把个丑角演得比主角还抢眼。他从没演过正面人物,导演说,正面人物让他演也演出个反面人物来。八十年代,农村小剧团风起云涌,老李所在的小集镇办的黄梅戏剧团因为有了他,也着实红火了好几年。
老李妻子叫腊梅,没文化,是个家里来客也不知道泡茶的主,不过长得还算标致。年轻时生过一个孩子,死了,从此就不生了,夫妻俩想子心切,就抱了一个女儿。女儿读完了初中,后来结婚随丈夫进城了,老李夫妇俩折腾了二十几年又过上了从前那种单调的日子。
腊梅不知什么时候被同村的旺伢看上了。这一天早晨,老李担起担子说要下乡,腊梅抓了几把山芋角让他带着路上吃。木匠旺伢看着老李挑着货郎担走远了,急忙放下手上的半碗饭,挑着水桶就出门,打了个弯,水桶不知放在哪了,就一头钻进了老李家。腊梅像早就约好了似的,躲在门后等他,木匠一进门她就把后门从外面锁着,大门插上了闩,让别人以为她人不在家。
木匠刚脱衣上床,大门外突然响起了老李那“拨浪鼓”的声音,老李使劲拍打着门:“腊梅,开门、开门!”床上的木匠脸都吓白了,慌忙抓起腊梅的裤子兜就穿,钻到了床底下。腊梅知道这是老李的“阴谋”,躲是躲不掉的,穿上木匠甩在床上的裤头,整理了一下头发,打开了门。
老李像发了疯一样,操起扁担到处找木匠,他明知道木匠就躲在床底下,就是不敢往这里找,他心里清楚,找出来他也打不过木匠。他这个气呀,气不过一把抓住老婆的头发就往墙上撞,这时木匠出来了,反抱住老何让腊梅脱身。腊梅边哭边跑,哭声惊动了乡亲们,有个绰号叫“冬瓜”的单身汉,他紧跟着腊梅后面跑,腊梅朝村口“当家塘”跑去,跳进了塘。“冬瓜”知道这塘不深,甩了鞋就下去了,抱起了坐在塘中心的腊梅。这个“冬瓜”就住在腊梅家门前那屋,三十多岁还没找着老婆,整天从后窗看腊梅进门出门,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抱一抱啊,抱住了就不放了,就像是他老婆似的,从一华里的塘里把腊梅直接抱回了家还搂着不放。
老李坐在地上哭啊,哭累了就问:“腊梅在哪?”劝他的冬瓜娘说:“刚才你家腊梅跳塘了,多亏我家冬瓜把她从水里抱回家了”。老何一听,像电击了一样爬起来,双手一拍大腿:“你这个冬瓜要遭雷打啊……”
从那以后,木匠再也没到腊梅家去了,好像他俩从未发生过什么。老李也不摇“拨浪鼓”了,在镇上租了个门面开起了百货店。
早些年老李摇“拨浪鼓”时,结识了一个比他小十来岁,名叫小秀的女人。这女人长得也算标致,个条不高,头发整日梳得光溜溜的,丈夫是个三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的闷头汉,秀儿上有公婆,下有一对儿女,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老李的货郎担子总是在她家歇脚,日子久了,秀儿就叫儿女认老李做了“干爹”,千爹可不是好当的,除了要给孩子买衣服,学校报名了还要添交学杂费呢。这样一来,货郎担子渐渐轻了,一天卖十几包绣花针也换不来孩子的一支钢笔钱,老李不干了,借贷了一笔款子在街上租了个门面开起了百货店,正好也管着老婆,怕这女人又打起“借种”的主意。
老李女儿初中毕业后就帮爹做生意,小姑娘长得好看,嘴也甜,又读过书,人缘好,生意做得红火,把个老李乐得一天到晚都在唱“王小六打豆腐”。可好景不长,女儿大了,嫁夫进城了,老李又只得自己卖货了。那个秀儿见只有老李一个人看店了,就来得更勤了,他俩像谁也离不开谁的一对恩爱夫妻,由“地下”转到公开了,,腊梅也没办法,谁叫自己当初被老李捉奸在床呢。秀儿有本事,在老李的“大力”帮助下,就在老李小店的对面开了家服装店。这个女人不简单,对谁都热情似火,尤其是对男人,她不是拧人一下,就是拍人一下,搞得那些男人个个掏钱在她店里买“裤头”。
秀儿一开始到街上来做生意时就住在老李家,老李前几年建了栋小楼房,后来生意不景气,贷款又催得急,只好把楼房卖给了一个叫“老胡”的猪肉贩子,老李又买了幢只有两间的小平房住进了“平民窟”。这只有两间的房子一间是客厅带厨房,另一间就是卧室了,卧室里摆两张床,秀儿有时不回家就在这睡,把个老李乐得躺在床上双腿倒竖在墙壁上又唱上了黄梅戏。
秀儿孩子渐渐大了,儿子上了大学,女儿毕业后也找到了工作,她的服装店在扩大,老李的百货店也经不起这几个人狂吃滥喝,店里现在只剩下几个布满灰尘的破锅烂盆,他再也唱不起来了。秀儿在老家建起了大楼房,听说是全村最大的宅子,竣工那天,老李借了一百块钱去送礼,在上席他喝多了,干儿子骑摩托车送他回家,,没走半里路说车胎破了,老何说自己能回去,走了不到两百米,倒在油菜地里睡到天亮,清早醒来,那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洒了他一身,蜜蜂在他头上飞来飞去……
秀儿把服装店以高价盘给了别人,回到自家的大楼房里当起了福太太,儿女都出息了,寄回来的钱足够她和丈夫在家天天喝小酒。
老李坐在小店里呆望着对门,不见了秀儿,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腊梅不识字,又不会做生意,整天在家打扫两间房或帮娘家人干点农活,五十多岁的人格外想小孩,她把本队上一个叫来喜的小孙子抱回家来带,,这孩子父母出外打工,来喜精神又不正常,也乐得她带。但是老李有意见了,说你有时间帮我卖卖货,店里有了人气,生意也会好点,可一辈子没做过生意的腊梅说什么也不进店门,老李火了,跳起双脚在大街上骂她是个“懂子”。撕破了脸皮,吵架也上了瘾,一天不吵就像缺少了点什么,腊梅知道老李这些年在走背运,做什么都不行,也懒得理他,让他吵去,早上抱着来喜孙子出门,傍晚才回家,老李整天就靠吃方便面过日子。小店隔壁来了家卖散酒的,又来了家卖“寿衣”的,老李一天一斤散酒慢慢喝,看着寿衣店里那死人用的花花绿绿的衣物,他想到了极乐世界,他想到了死……
晚年的老李没朋友了,年轻时他也好交朋友,但朋友来他家玩时,他老婆不但不泡茶,嘴里还七个八个“罗嗦”个没完,搞得朋友下不了台,久而久之,老李成了孤家寡人。
想想一生,没有子女,没有朋友,生意也做尽了,秀儿又走了,老婆不归家了,哎,这人做得也太没劲了,他突然想到了死……
他想,如果有来生,他绝不会再做那些傻事了。他一定要娶个有文化、家里来人知道泡茶的老婆,一定要有个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君子顾本”,不然,落魄的是自己,“辉煌”的是别人,他想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出息了,只有死……
想着,想着,这天中午,老李泡了一大碗方便面,喝了半斤散酒,关上店门,回到小平房躺在秀儿曾经睡过的床上,阎王爷向他递上了毒药,他捧起来当是秀儿的奶,喝了……
几个小时后,他老婆帮别人割完菜籽回来,发现老李喝了农药,死了。这一年,老李五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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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原名王沁,安徽省池州东至人,乡村语文老师,擅长纪实散文,走乡土文学创作之路,用女人的视角去观察、记录、撰写乡村中发生过的乡恋、乡思、乡情、乡愁情感纠结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