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伤心人”晏几道

晚清著名词人兼词论家冯煦在《六十一家选例言》中说：“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这里的“淮海”是指秦观，“小山”则是本文的主人公晏几道。

晏几道是晏殊的第七子，字叔原，号小山，能文善词，与其父齐名，时称“二晏”。晏几道虽出生名家，却轻狂孤傲，不谙世俗，后虽恩荫入仕，却失意官场，只做过许田镇监、开封府推官等职位低微的小吏。

以晏几道的家世，想做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从小生活在京师的政治环境和家庭环境中，一方面由于早年家境富裕，生活优裕，不需要他考虑这些俗事，另一方面由于耳濡目染，对于官场争斗倾轧的事情颇感失望和反感，长此以往就养成了孤傲轻狂、自负不羁的脾气秉性，就算晚年家境中落，也不改其志，恬淡自守。难怪黄庭坚在《小山词序》中说：“余尝论：叔原固人英也；其痴亦自绝人。人爱叔原者，皆愠而问其旨：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作一新进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皆负之而不恨，己信之终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痴也。”

晏几道的“痴绝”不仅体现在他的日常行为中，在他的诗词创作中也表露无遗，像被许多人成为其代表作的《临江仙》就充分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句写人，一句写燕，人是独立，燕是双飞。落花和微雨又给我们营造了一种气氛，显得如此凄美！“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明月还是那个明月，此时薄命如彩云的小苹已经永久的离开了！茫茫天地间，只剩痴痴遥望的作者！

提到晏几道的“痴绝”，还有一首词值得一睹为快，它就是这首《少年游》：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刘逸生先生在《宋词小札》中写道：“这首《少年游》用不着怎样解释，他同样是使用本人的艺术语言，表达他本人的'痴’。……那种'义薄云天’的'人意’的感叹，也许是得到对方非常无情的回答，也许还有其他的事情。总之，是使他感到万分难过。然而，受到这种不幸打击的时候，他仍然没有憎恨对方，而只是慨叹着'佳会更难重’，只是'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让自己咽下这深沉悲痛的苦果，而不愿也不忍去触伤对方的心灵！”

“不愿也不忍去触伤对方的心灵”，当然也只有让自己更受伤，如此也就难免成为“古之伤心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