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嘉定西大街

晨起，去嘉定西大街。乘地铁2号线转11号线至嘉定北站，然后换乘公交9路至清河路项泾桥公交站，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真够远的。下车后见公交站后有护国教寺。

嘉定护国教寺是上海地区最早的一批佛教寺院之一。始建于梁天监年间（503-519年），建寺之时，嘉定尚未建县，隶属昆山县。现在千年护国寺的修复工作正在进行中。是该修修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简陋的大雄宝殿。

嘉定护国教寺东侧有路通西大街，路以寺名，叫护国寺路。

先来到西大街的东头嘉定人民街。这两条街隔河相望，古时，人民街是城内，西大街是城外。两街中间有“西门吊桥”相连。

嘉定人民街西首南侧，练祁河上有西水关，为嘉定古城墙遗址之一。练祁河从西门往东北横贯嘉定古城，经城中州桥老街，直抵东门。

上海最长、保留最完整的城墙就在嘉定。2014年4月，嘉定城墙遗址（包括南城墙、南水关、西城墙、西水关、北水关遗址），被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布为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

连接人民街和西大街的西门吊桥坐落在西城河上，这条河是嘉定城的护城河，古时，这里应该是有吊桥的。

从东走过西门吊桥，就到了所谓“西大街”，它是嘉定护城河外的一条老街，东起西门吊桥，西至侯黄桥。

西大街上的房子都已经征收。这栋两层楼房应该是原供销社的，楼下的店面全写上“已征收”字样。

楼房的东首曾经是旅馆，门楣上用红油漆写的“工农旅馆”颜色不再鲜艳，大门也被封阻得严严实实。

街上的房子虽然大门紧闭，人们照样席地摆摊。

征迁改造进行中，西大街的入口处早上买菜的人来人往、还算热闹；越往里走越感到冷冷清清、破破烂烂。

街道全是弹硌路。弹硌路是上海话。硌路，就是街道，点睛之笔是那个“弹”字。弹硌路是用花岗石块铺成的，只是那花岗石块不像欧洲那样打磨成平平整整的方形，也不像家乡那种天然的鹅卵石，而是大体上加工成上大下小的方锥形石块，不仅石块表面不平，而且石块之间有很大的缝隙。所以车子从上面驶过的时候，车轮不由得蹦蹦跳跳，于是得了“弹硌”路之名。

在60年前，上海处处弹硌路，可谓进入弹硌路的全盛时期。据统计，当时上海约有4000条弹硌路，全长达800多公里。

这一条总长900多米的原生态弹硌路，如今在上海已很少见到，它也算是上海仅存的几条“弹硌路”中最长的一条。

弹硌路两旁全是老房子。以带老虎窗的平房居多，也有二层楼的，若是三层以上的那就是近几十年的了。

这条老街，已经有1000年历史了，比州桥老街还要老些。眼下这西门老街，破旧是破旧点，不过框架完整，底蕴深厚，古风还在，嘉定人文化传承脉络的指望只能寄希望于西门老街了。

街边有不少房子已经坍塌。更多的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

西大街南濒练祁河而建，在项泾西街有一支流往北，应该就是项泾河了。

建于明代的北项泾桥，位于嘉定西大街项泾河上。此桥据考为元代构件，花岗岩质，东西走向，为三架平梁桥，长14米，宽1.80米。题额：“北项泾桥，民国七年（1918）冬月重建”。现因该桥存在严重结构病害，有坍塌危险，已被封闭。

西大街项泾西街口。

项泾西街4—5号，是黄氏世家的西溪草堂旧址，为嘉定望族黄氏家族旧宅，主厅名其顺堂。黄氏整个家族重文重教，代有名人，其八世孙黄汝成，毕生精研大学者顾炎武的《日知录》，现今通行的《日知录集释》，就出自其手。

西溪草堂旧址虽然破落，不过砖木结构尚好，而且形成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建筑群。路东河边的花岗岩水桥仍完整无损。

西大街94—96号厚德堂，顾维钧老宅。清末民初的大清银行总裁顾溶（中国近代职业外交家顾维钧之父）所建，有房30余间。砖木结构，平房与楼房相间，街南一开间，二进深；街北五开间，三进深。顾维钧（1888年—1985年），字少川，嘉定人。中国近现代史上最卓越的外交家之一。1912年任袁世凯总统英文秘书，1915年起历任北洋政府驻墨西哥、美国、古巴、英国公使、海牙国际法院副院长；1945年6月，他和董必武等人代表中国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1985年病逝于美国。

西大街172弄（又名唐家）。

西大街172弄3号是唐绍澜故居。唐绍澜是民国内阁总理唐绍仪的胞兄，曾任八省巡抚，清末迁居嘉定，世代官宦。

故居占地面积约500平方米，坐北朝南，砖木结构二层楼幢，面阔五间，进深四间。硬山式灰瓦屋面，楼前有单檐歇山式砖雕门楼一座。（因巷门紧闭，仅从门缝窥见部分门楼，上图为西大街宣传图片）

西大街198号吴蕴初故居。吴蕴初（1891年—1953年），原名葆元，嘉定人，中国近代化工专家，著名的化工实业家，中国氯碱工业的创始人。

1923年创办上海天厨味精厂，用“佛手牌”味精抵制了日本“味之素”。1926年、1930年和1933年，天厨味精先后三次参展美国费城、比利时列日、美国芝加哥世博会，并三次获得国际博览会大奖。

他在中国创办了第一个味精厂、氯碱厂、耐酸陶器厂和生产合成氨与硝酸的工厂。他大力支持学会活动，资助清寒优秀学生上大学培养成高级科技人才。他为中国化学工业的兴起和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西大街虬桥，又名聚善桥。虬桥始建于明代洪武十二年（1380年），当时为木结构桥。到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重修换成石条桥。到清同治三年（1864年）重建为单跨圆拱石桥，南北走向跨练祁河，桥长28.3米、宽4米。桥北堍有著名的味之素大王吴蕴初故居、善牧堂。

高耸古朴的虬桥。以练祁河为界，一边是现代建筑，一边是古风纯朴的民宅。虬桥北堍所在的西大街中段，有不少明清和民国初期的官僚住宅群，穿梭其间，可以看到一本活脱脱的近代史。

虬桥西不远处，象是一座新建的拱桥。

西大街202号善牧堂旧址，始建于清光绪八年（1882年）。善牧堂座落在虬桥西北堍，此堂属于美国圣公会，初名监督会。善牧堂始于光绪六年（1880年）在南翔设堂。光绪八年扩大到嘉定，由牧师吴钲主持买地造堂，给人看病和设立学校（嘉定有西医就从此开始）。光绪十年（1884年）教堂建成。

据说宋庆龄父母曾在这举行过婚礼，信不信由你。

西大街218号原汁原味的古民居，也已作为文物保护点。

再往西走，临河的房子少了，却发现两棵大樟树。大的一棵胸径约需2人合抱。

我以为这么大的树应是百年古树。此时，一老汉从河边老屋出来告诉我说：此树是我栽！我问老汉高寿，答曰：七十有六。这怎么可能？老汉解释道，此树树龄不过50几年，因街北侧是豆腐坊，做豆腐的废水流经树下，经年累月，树就很快长大了。原来如此。

这里是老汉的故居，从他爷爷起，就一直住在这里。老汉拿来钥匙，打开街北的房门，向我介绍起祖屋来。

然后又到沿河的厨房和他现在暂住的小房间看看。

房间柜子上有相框。我边看，老汉边介绍：他叫沈维，1961年参军入伍，那时正是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的时候。他有一子一女，早已成家立业。

沈维的爷爷在法租界做事，后来在嘉定置业。他现在的新房子就在离西大街不远的小区里，但他时常在这儿住住，在练祁河里捞捞鱼。《嘉定报》采访过他，还刊登了他的照片。

西大街344号陶氏住宅，又名陶继渊洋房。陶继渊（1905—1968年），民国时期嘉定著名实业家，他是上海滩名噪一时的股市“长枪将”。后来投资实业，办过多家工厂，其中有加丰厂、加翔银行等企业。

陶家洋房建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洋房的门面采用上海石库门式样，但是中心一个椭圆形突出图案却是依照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的式样设计的，显得简练、大方、凝重。

透过大门上的铁栅栏，可见里面部分结构。据介绍，陶氏住宅占地1亩，建筑面积700多平米，共有4棣，楼房21间、平房9间。可建成后不到4年，抗日战争爆发，被日军占据后，成为日本特务机关。文革开始后陶继渊被扫地出门，住宅成了县供销社办公场所，后又作县医院职工宿舍，最后成为居民大杂院。

在西大街旁边，发现几块地界碑。如这块花岗石质、方柱形的吴宝善堂界碑，与上海老城厢的界碑相似，多以姓氏与堂号组合，这是房产所有权的证明。

西大街西至沪宜公路候黄桥。以候黄命名此桥，是为纪念侯黄两先生：1645年（南明弘光元年，清朝顺治二年）清军攻破嘉定后，清军三次对城中平民进行大屠杀，一般认为其遇难者总共在5至20万人之间，史称“嘉定三屠”。以侯峒曾、黄淳耀等为杰出代表的嘉定士绅，把节义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尽管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当民族危难之际，他们义无反顾，挺身而起，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弘光元年七月四日城破后，侯与其子殉节叶池，黄和其弟自缢于西林庵。

嘉定纪念候黄两先生的遗迹：嘉定城西有侯黄桥，汇龙潭公园有侯黄先生纪念碑，城中清河路旁有魏文伯题写的叶池碑，上海大学西校区的西林寺旧地址有吴玉章题写的“陶庵留碧”碑，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在墓前立表坊一座，有康熙题字“敕旨”额石；两旁有一副对联：“国士无双双国士，忠臣不二二忠臣。”（网格图片）

建筑学家阮仪三对西大街给出这样的评价：“比朱家角东西多，比周庄文化底蕴深厚。” 不幸的是，几十年来，这些宝贵的历史文化财富，不但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相反的，重则惨遭毁损，轻则挤建了不少现代的建筑，破坏了原有建筑的风貌。

这里有旧日繁华与今日衰败的对比，这里有历史积淀与现代文明的冲突，这是一条充满故事的老街，珍藏着几代嘉定人的美好回忆。如今的西大街就算是冷冷清清，也值得我们好好看看。不久的将来，西大街将会被重塑，还想看看这里曾经的样子，就难了……

一座古城，一条古街，建成或需集十几代乃至几十代之功；如果修复它，也许要倾几代之力；如果要拆毁它，却只是弹指一挥间；如果渴望保护好它，那就是分分秒秒、永生永世的事情。

（2019年10月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