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科马第三针
龙科马第三针
打完龙科马第三针，很快就有了反应。
起初是针扎的刺痛，然后是肌肉的酸疼，继而是接种区域大面积肿胀发痒，到今天掀起了新高潮——整个上臂热到发烫，甚至有了灼痛感。我用手盖住红肿的胳膊，有些惊恐。
据说过敏有若干种反应，严重的会休克，我是不是快要挂掉了？
原本没有接种疫苗的打算，对未知的事物，我有抗拒的本能。旧思想禁锢着我的旧身体，新事物阻挡着我的新方向，我愿意固步自封，逡巡在已有的秩序里，不想跨入雷池一步。我太了解自己过于敏感的身体，所以习惯了坚守，习惯了排斥新奇，不想让任何我不了解的外来者入侵，生出骇人的异端来。
一杯茶就能让我整夜睡意全无，一口酒就能让我浑身通红又冷到发抖，那些散发着香气的咖啡，我只敢在午后从老家返程时略酌几口，防止我在高速公路上打盹。几十年来，我几乎不吃药，也不打针，我用自己的一招一式固守着自己的小城池，我有自己的防护体系，用不着通过打预防针来给我硬挺的小身板建立围墙。
然而这一次，不打怎么能行呢？在大势面前，已然不能不趋。
我需要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防御体系已然面临崩溃，而且是从上到下，全部都要坍塌。
我开始用温水刷牙，也不再用带薄荷的牙膏，冬天的时候在街上不敢再对着熟人咧开嘴大笑，冷风会吹得牙痛。乘公交我也不让座了，因为站久了腰真的受不了，下车时不能再一步跨到月台，一只膝盖撑不起全身的重量。我调整了手机的字号，把看电视改成了看电影，也比较出了笔记本电脑相对于台式机屏显的劣势。
我开始丧失大部分的记忆能力，叫不出以前同事的名字，想不起上个月报表的数字，几乎每天都在到处找钥匙。对新技能的学习热情不再热情满怀，对老同事的疏远淡漠却日甚一日。居家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平躺在床上，而从前，我是那么喜欢洒扫庭除。超声报告里增生的块状物越来越多，核磁开始共振出错位，不和谐的因素渐渐成为主流。
这是事实，不承认也没用。当前的任务必须调整，由进取改为防护之后的退守。先进，卓越的概念，就封存了吧。
明天，过敏的症状应该就会有所减轻，后天，估计可以完全消除。接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有一个缓慢过程，这一点，我已经认可。
从被演绎的记录里看到，1921年，一群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旧世界里突围，搭建起新世界的框架。四十多年以后，他们开始为新世界垒上围墙，竖起铁丝网，这些，是我所亲历。我是他们中的一员，却与他们相去甚远。
真是惭愧。
我的痛，不是因为得了病，是因为没有病，对防止得病的疫苗有点过敏。
作者：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