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2020年的最后一缕“月色” | 非日记
南京张昌华先生编著的新书《他们给我写过信》2020年2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昌华兄“为人作嫁”几十年,先是自己编印好书,后来主持一个出版社,领着同事出好书。退休之后,回首前尘往事,觉得和海内外文坛师友的通信数量既多,内容又丰富,堪称难得一见的文林风景。于是从海外师友中遴选出二十四位,把他们的来信择其可圈可点者编成一集。他又体贴入微地在每家通信之后各写一篇“助读延伸”,以让读者读其信之余,更能知其人,通其情,分享其故事,乃至探寻其“内幕”,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加良善。
这么一本好玩的书,昌华兄自然希望让更多的人读到。前两天他玩心又起,竟然信心百倍地陪《他们给我写过信》去参加某媒体的“2020年度十大非虚构好书”评选。他微信我,希望我转发,为他的爱书捧场。我深知此类评选常常以投票为号召,而最终哪本书“中奖”却并非决定于票数,而是取决于“未知之数”。无奈他豪兴已发,怎忍扫之?我也知道我的转发没有多大力量,给他吸引不了几张票。君不见朋友圈的胜王败寇、世态炎凉甚至比现实世界更甚?但是关键时刻帮朋友忙总是应该的,况且又只是顺水人情,举手之劳。我于是迅速转帖,还说了几句“推荐语”:
“又到媒体盘点年度好书的季节。所有的烂书都是相似的,而所谓好书各有各的不同。昌华老兄的《他们给我写过信》,是我喜欢的书之一。推荐19号。这类书的好处,是给历史微小、细致或温暖的细节。这些细节可以用来抵抗空空之声与泛泛之论。”
我真正想说的话,没有写上去。我其实真正想说的是:
“这么有趣的书,怎么可能被选中呢?”
果然,几天过后,昌华兄的沮丧就随着微信弥漫过来。他说“无语”。他还说“我在孙山之后”。他安慰自己说“玩了一把”。
我笑回:“玩得开心就好。这种评选,犯不上不开心。”
《他们给我写过信》的普通平装版我已经翻过,其中董桥先生的五十封信更让我喜出望外,因为信中几次提到我。董先生在给昌华兄的信中说我的好话,我竟然从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简单说来,是近二十年前江苏文艺出版社想出一本董先生的散文选集,以充实他们的那套名家散文系列。董先生委托我来编,我就编了那本《旧时月色》。出版后书卖得很好,加印了至少十几次,他们二位都开心。我当然也开心,只是不甘心从此形成的一个“魔咒”:我编的书,总是比我写的书更成功。
今天是2020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拆看积攒了几天的邮件,忽然发现有昌华兄寄来的《他们给我写过信》毛边签名本,还有一本册页,是他抄录陶渊明《五柳先生传》,封面题“洪侠兄清赏”。这可是让我再次喜出望外。昌华兄的字,董先生在信中多有夸奖,还说“老兄之字太漂亮了,我怎么敢写字送你?”我之前多次收到昌华先生的贺年墨迹,每次都善加珍藏。现在又得了如此精彩的册页,喜不自胜之余,只能感叹连连:于我而言,这真是2020年的最后一缕“月色”,我愿顺昌华兄的美意而行,以“五柳先生”的志趣迎接2021年的第一缕曙光。
捧读册页,重温《五柳先生传》,边读边自省:我也曾“性嗜酒”,现在改了。剩下的两桩事,从此要更加努力去做。其一:“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其二:“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