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3杜甫五排《送严侍郎到绵州同登杜使君江楼》读记
杜甫五排《送严侍郎到绵州同登杜使君江楼》读记
（小河西）
送严侍郎到绵州同登杜使君江楼
野兴每难尽，江楼延赏心。归朝送使节，落景惜登临。
稍稍烟集渚，微微风动襟。重船依浅濑，轻鸟度层阴。
槛峻背幽谷，窗虚交茂林。灯光散远近，月彩静高深。
城拥朝来客，天横醉后参。穷途衰谢意，苦调短长吟。
此会共能几？诸孙贤至今。不劳朱户闭，自待白河沉。
杜甫在前一首诗（《奉送严公入朝十韵》）中称严武为“严公”，本诗中称严武为“严侍郎”。或在此期间，严武得到兵部侍郎衔。【《资治通鉴》宝应元年四月：“壬戌（十四），以兵部侍郎严武为西川节度使。（有误。应为“以西川节度使严武为兵部侍郎。”）】本诗写作时，二人均在绵州。
杜使君：杜济。颜真卿《京兆尹御史中丞梓遂杭三州刺史剑南东川使杜工神道碑铭》：“公讳济，字应物，京兆杜陵人。…仆射裴冕为剑南节度，奏公为成都令，迁绵州刺史，赐紫金鱼袋。属徐知道作乱，使裨将曹怀信招公，公执以归朝。除户部郎中，加朝散大夫。”杜济是杜甫族孙。上元元年（760）杜济曾任成都令。杜甫送严武到绵州时，杜济为绵州刺史。【注：此杜济与天宝年间杜甫在长安遇到的杜济（见杜甫《示从孙济》）非一人。】
野兴每难尽，江楼延赏心。归朝送使节，落景惜登临。
野兴：郊游兴致；对自然的兴致。《洛阳伽蓝记-正始寺》（北魏-杨衒之）：“是以山情野兴之士，游以忘归。”《和韦承庆过义阳公主山池》（唐-杜审言）：“野兴城中发，朝英物外求。”
赏心：欣赏之心，欢畅之心。《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南朝宋-谢灵运）：“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咏秋月》（梁-虞羲）：“傥遇赏心者，照之西园宴。”
落景：夕阳。《武陵人歌》（魏晋）：“朝日丽兮阳岩，落景梁兮阴阿。”《秋日》（北周-庾信）：“苍茫望落景，羁旅对穷秋。”
大意：总是对野景兴致勃勃，很珍惜这次夕阳下的登临。今天送严侍郎入朝，江楼引出俺欣赏的心。
稍稍烟集渚，微微风动襟。重船依浅濑，轻鸟度层阴。
槛峻背幽谷，窗虚交茂林。灯光散远近，月彩静高深。
稍稍：微微。《秋笛》（杜甫）：“不见秋云动，悲风稍稍飞。”
烟诸：雾气笼罩的洲渚。《宿建德江》（唐-孟浩然）：“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槛（jiàn）：江楼的栏杆。《滕王阁》(唐-王勃)：“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茂林：《感旧》（魏-曹摅）：“晨风集茂林，栖鸟去枯枝。”《夏夜叹》（杜甫）：“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西郊燕集》（唐-韦应物）：“众鸟鸣茂林，绿草延高冈。”
月彩：月光；月亮。《齐竟陵王题佛光记》（梁-沈约）：“日华月彩，炤曜天外。”《奉和月夜观星应令》(唐-虞世南)：“早秋炎景暮，初弦月彩新。”
大意：雾气淡淡笼罩洲渚，江风微微吹动衣襟。江中有大船靠近浅濑，天上有鸟儿轻快地飞度浓云。幽深的山谷背对着高高的栏杆，虚掩的楼窗连接着茂密的树林。江上灯光闪烁时远时近，天上的月亮水中的月影一样静谧高深。
城拥朝来客，天横醉后参。穷途衰谢意，苦调短长吟。
此会共能几？诸孙贤至今。不劳朱户闭，自待白河沉。
参横：参星横斜；指夜深。《善哉行》（魏-曹植）：“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乌栖曲》（梁-萧绎）：“日下城南两相望，月没参横掩罗帐。”
短长吟：长吟和短吟；指作诗。（吟：诗体名。例如《白头吟》、《梁甫吟》等。）《渝州候严六侍御不到先下峡》（杜甫）：“不知云雨散，虚费短长吟。”
朱户：朱红色大门；指富贵人家。《赠苗发员外》（唐-祖咏）：“朱户敞高扉，青槐碍落晖。”《过吴门》（唐-李绅）：“朱户千家室，丹楹百处楼。”
白河：银河；天河。《仙萼亭初成侍宴应制》（唐-沈佺期）：“无异登玄圃，东南望白河。”
大意：人们簇拥着严侍郎早上来到绵州，酒醉时已是夜深。俺乃一个衰老穷途之人，在这里悲伤地长吟短吟。这样的聚会能有几次？孙辈如杜济现在也很有才德。不需要关上江楼大门，自待天色明亮星月没沉。
诗意串述：这是首十联排律。首二联点题。在“归朝送使节”时登临江楼，使俺兴致勃勃。接着四联写登临所见。烟集江渚、风动衣襟、船依江上、鸟飞天空，是夕阳晚景。槛下幽谷、窗接茂林、江灯闪烁、更深月出，是晴月夜景。其中的“重”“浅”、“轻”“层”、“峻”“幽”、“远近”、“高深”，这些对比强烈的词汇特耐人寻味。后四联写宴会。参加宴会重点三人。贵客、主人和陪客。贵客是严武。贵客“朝来”时，前呼后拥，直喝到“参星横斜”，一醉方休。威风豪爽还潇洒。主人是杜济。这位族孙今天亦“贤”。贤的本义是多财，也有“德才”之义。陪客是自己，正在苦吟的自己。杜甫为何说“苦吟”呢？或隐两意。一是当年都是朝中近臣，今天竟如此分明。二是严武在蜀，自己还有所依靠，严武归朝，眼前又迷茫。无论同贵客或主人比，自己都显得“穷途”和“衰谢”。对比如此强烈，难怪杜甫苦吟。贵客已醉，但也“不劳”撤席。虽心中有万分苦楚，但如此宴会能有几次？全诗写景叙事，自暮至晓，历历分明。对比强烈，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