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年华】| 张晓红作品：夏日的黄昏

已是芒种后的节气。都说节气是诗化的光阴，也是天地自然写下的诗行。万物至此皆茂盛，好一番绿树浓荫夏日长的景色。

黄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夏日的雨，说下就下。庭院里本就青葱的绿叶，愈发青翠。树叶儿随微风而摇曳，那饱满的颜色，似要溢出油来。四周，如同披上了薄雾般的绿纱。倏然而至的清凉和舒爽，使我的心中，也变得清尘洁净，寂寂静静。

久不来往的年轻的朋友，称呼我为姨的——琴儿，来看我了。琴儿是个娇俏安静的巧手女子。闲常里，喜欢设计、裁制一些服装，喜欢打扮也善于打扮。都说，女人会穿，是一道风景。琴儿，不分春夏秋冬，都是四季亮丽分明。往哪一站，妥妥的吸睛。衣衫的时尚，色彩搭配的和谐悦目，配上她模特般的身材，回头率超高。

却不料，两年前，她遭遇了一场车祸。经医治后，性命是保住了，却离开了她生活的城市，住到了外埠亲戚家，一直萎靡不振，和我也没有了联系。

在这暮时薄雨晚风凉的时刻，琴儿，她撑着一把乳色印淡粉碎花的伞儿，袅袅娜娜走近前来。

这时，小雨已停歇。天，还没黑下来。

她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从汉服简化而来的，浅青带天蓝色的收腰直筒长裙，如一竿新竹，修长亭亭，把我惊艳到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雨后江南，清浅又干净的样子。如远山，似云雾，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我记得，以前，琴儿曾给我讲过，她深爱蓝染，要设计出“蓝天霓虹”的棉麻布系列裙服。莫非，这一身，就是！

我又仔细端详着。那抹浅浅的蓝调，有几分清凉，又有几分沉郁。然而，这沉郁并不消沉，而是一种无声的深情。是雅，是清，是静，是自在。

通件缀绣着同色系的枝蔓缠绕的花枝，斜襟的领扣，是一枚清蓝色的珠扣。珠扣晶莹剔透，与领圈、袖口、衣襟处极细的月光白的镶嵌绸条滚边，互为映衬，相得益彰。在棉麻的质朴气质中，又平添着少女般的活泼与朝气。

穿这衣服的女子，必定是温婉、柔情，又有着民族传统的贤淑，隔云端般的美。

衣服是穿在身上的艺术。这话一点不错。这样的一件衣裳，在剪裁、绣缀、制作的过程中，其意义，早已超出了它本身的存在价值。这一系列的手工工序里，拈针捻线的女子，必定要有鲜花般的好心情，有秀兰慧心的聪敏，坐在看得见蓝天白云的小轩窗边。眼眸流动着莹莹波光，薄俏的嘴唇微微弯起。那样专注，心无旁骛，不急不争，把女性的智慧和细腻，缀进古老诗意的美学里。

琴儿，以前，就是这样一位女子。

可是，眼下，我见她走路的脚有点一瘸一拐；手掌胳膊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疤痕。

细看她的容颜，却依然怡淡，浅笑如纤花。眼睛里似盈着一汪碧水，长长睫毛低垂。但她抬眸轻轻一漾，便把注视着她的人，漾得恍恍惚惚。

她菱角般的嘴唇，紧紧抿着。那么，她曾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我忍住不住还是问了：琴儿，有两年没和你联系。你，过去？现在呢？

她绽开了妩媚、娴娴的笑，轻轻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姨！您看，我是穿着这一身新衣裳，来给您看的。这衣裳，所有的工序，包括绣花，都是我亲手做的。如果，我没有这一份愉悦的好心情，是坐不下来，做不成的。

她的话，在我心中荡起了涟漪，轻微、温柔。我什么都不再问了，邀请琴儿坐在露台上。天际，又下起了小雨，正是应了那“檐角珠光续了又断，恰满成一盏”之句。露台上花盆里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凉风习习。

这儿，真好！琴儿说。

嗯，是真好！我看着琴儿，除了欢喜，还有一份不可言说的感动。

於2020年5月25日

本栏目主编：张仿治

作者简介：张晓红，浙江省作协会员。二级肢残者。热爱文学创作，喜欢写散文、小说，并正在学习诗词写作。已有七八百万的文字在各级报刊发表，并出版有散文集。多次获全国、省、市各级征文大赛奖项。好几大柜子的获奖证书，诉说着几十年于写作的爱好和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