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张謇从未远去

万里长江——中华民族的母亲河经历了众多暗礁险滩，滋润着芸芸众生，一路奔流不息地来到入海口。江面变得异常辽阔，江水波澜不惊，而位于长江入海口的江海平原却是如此的辽阔平坦，一望无际，以至于位于江苏南通长江边的狼山、马鞍山、黄泥山、剑山、军山显得格外的突兀和格格不入，称它们是山，实在是有点惭愧，即使是五山中次高的狼山也不过只有海拔108米，其海拔、险峻与气势与祖国的名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丝毫不影响其“江海第一山”的美名。因为有了这五座山，整个江海平原就有了灵气；有了这五座山，整个南通城都变得人杰地灵。

清末状元张謇脚步匆匆登上狼山时正值秋日，长空寥廓，天蓝如洗。沧海桑田，狼山早已和辽阔的江海平原连成一片。张謇本着“父教育，母实业”的思想，在自己的家乡南通艰辛探索实业救国。他秉承“只有发展民族工业，才能抵制帝国主义的侵略、抵制外国资本的侵入”的理念，弃官回到家乡兴办纱厂。“愿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不愿居八命九命可耻之官”，张謇在创业初期多次用这句话来表明心迹。

几经艰辛，他把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建设成“中国近代第一城”，此时他面对大江，极目远眺。江对面也应该有人向这边眺望吧。恰逢大生纱厂创建，隔江的常熟正住着张謇的恩师——翁同龢。“枢机之发动乎天地，衣被所及遍我东南”这副对联正是翁同龢为张謇创建大生纱厂的贺联，其真迹至今仍保存完好地悬挂在南通大生集团厂史馆。张謇接到翁同龢的对联后，欣喜不已，也从对联中领悟了老师对自己的期许和希望。挥毫为大生纱厂写下“为大众利益事，去一切瞋恨心”。短短两句话却已将张謇的志向表达得淋漓尽致。翁同龢去世后，张謇在长江边马鞍山上建虞楼，以示对恩师的怀念。

南通城内风光秀美，濠河穿城而过，给城市增加了无限灵动。六桥以内，四四方方的十字街和棋盘方正的街坊里巷里的那份人世间浓浓烟火气总是会令人油然生出莫名的欢喜。张謇曾居住的濠南别业、濠阳小筑，紧邻濠河，虽历经百年，至今仍保存完好，濠南别业大门前那株百年紫藤为张謇亲手所植，每到花期，紫藤花开争奇斗艳。而在濠南别业的门厅堂内，一副“未镂已雕，不扶自直；垂德而处，虚己以游”的对联却真实再现了百年之前张謇筚路蓝缕的创业心境。张謇一生行色匆匆，致力于实现士大夫的理想人格和社会价值。他虽身在商场，却一直拥有中国传统士大夫的家国天下情怀，提出“实业与教育迭相为用”的观点，倡导实业壮大国力，通过教育来为国育才。

1903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中国现代第一所民办师范学校——通州师范学校开始招生。他亲笔所书的“艰苦自立，忠实不欺”的校训仍是南通大学等多所大学的珍贵价值遗产和宝贵精神财富。张謇独自创办或参与创办师范、纺织、医学、农业等高等学校和职业、专科学校近400所，在小小的南通县城形成较为完整的近代教育体系。现在的南京大学、河海大学、复旦大学、大连海事大学、上海海洋大学等院校，都能看到张謇当年兴办教育的影子，这些学校其根脉都有张謇的渊源。

在他居住的濠南别业不远处，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分外悠远、静谧。1905年，张謇走到这里，开始建设后来誉为“华夏第一馆”的南通博物苑。博物苑建成之际，张謇亲手写了一副楹联，介绍了办博物苑的初衷，“设为庠序学校以教，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这副楹联历经百年风雨沧桑，至今仍悬挂在博物苑南馆的月台上。

张謇用脚步丈量南通城，经略南通城，建设南通城。自张謇时代，南通城的核心区域就从濠河内向外展伸躯干，唐家闸、天生港与狼山三个与主城区相连的小镇沿滚滚长江依次排开。张謇将主城区作为中心城市区域，通扬运河流经的上游区域唐家闸作为工业区，张謇在此设立大生纱厂，按照全产业链要求在此地苦心经营。而长江边的天生港作为港口区；往下游，临近长江入海口的狼山及五山成为国内天然少有的风景绝佳山水景观，被张謇敏锐地发现并规划成南通的花园风景区。百年后的今天，我们看到，无论时代怎样变迁，南通的大规划仍然是沿着当年的基础来不断完善的。

岁月流逝，在张謇短暂的一生中，他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众多的近代中国第一，张謇创办了国内第一所私立师范学校、第一个商会、第一间渔业公司、第一所博物馆、第一个医学院等。在他逝去近百年的南通，仍能寻找到他当年留下的深深烙印。

张謇将自己人生的终极安放在狼山脚下，墓园正对着五山中海拔最高的剑山，墓园内古木参天，幽静深邃。墓中只有张謇生前用过的礼帽、眼镜、折扇等，就连平常人家陪葬的一块银元都没有。

沧海桑田，如今的五山风景如画，游人如织。大江依旧奔流不息，滋养着两岸的芸芸众生。五座山静静地伫立在江边，默默地注视着舟楫往来，四季变迁。而张謇这位智者，民族企业家的楷模和先贤，他的脚步从未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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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载于《学习时报》2021年1月29日第6版

本期编辑：翟月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