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骚动的故乡情啊 2
肖明山和顾桂英亲历了家乡的变化,林立的瓦房代替了低矮的土屋,林荫和茂密的庄稼覆盖了过去的荒芜,家中粮满囤油满缸,添了酱油瓶和醋瓶,有了自己的粗瓷茶具。
在一个凌晨,是肖明山推着独轮车送儿子去车站赶车上大学,除去几声咳嗽,一路的月色是欣慰的沉默。肖明山的扁担早换成了独轮推车,独轮车换成了“自驾”脚蹬三轮车。后来,三轮车成了他和妻子的专车,他是一名忠实的“司机”,不论赶集上店,还是去几里外参加礼拜聚会,为了节省五毛车费,甚至从老家骑到几十里外大儿子的家里。
现在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心底略有忧虑,毕竟事业正在兴旺起来。生活的变迁顾桂英心里也明镜似的,公社的饥荒是政治狂热后的焦土,在这无比宽广的平原上,尽显冬日穷乡僻壤的荒凉。从娘家到婆家,两村之间仅仅几里路,似乎很遥远,一路上残雪覆盖的农田,大片的农田里,不少是冒着白色的盐碱,在田边、路边和村与村之间很少有树木,稀疏的几棵,偶尔有喜鹊声翩然起落,或者几只乌鸦翻飞的踪影。她从较穷的顾姓娘家嫁到最穷的肖家,村庄则是从最穷的村到了较穷的村子。双土村的土地一半属于淤泥红土,适宜种植玉米小麦,娘家的土地则是盐碱白土地,只能种地瓜或水稻。两村的房子是一样低矮的土坯平房,只是娘家的房屋,可怜的几层砖基锈碱零落,墙面斑驳皲裂,墙头颓圮似未老先衰的人的头顶。记得一个夏天,她住在娘家,一夜雷雨,只听得不时有轰隆轰隆地响声,第二天才知道,是一些家的院墙倒了。
穷日子有穷打算,顾桂英是家里擎天的柱子,她当家主事,心中容得下整个家乃至整个苍天厚地。在那张一张小餐桌边吃饭,辛劳一天的她,总忘不了晚饭前的祷告:“感谢上帝,赐给我食物”。那时她扎着一条大辫子,爽快、乐观、聪明、勤快,走南闯北有胆有识。后来她理着五四短发,风风火火的样子。她曾织过布,打过绳子,卖过烟叶,更长时间是编席子。艰难拜师学艺,终于学成了编席,从此,家里就增添了沙沙的编席的声音,中午和晚上,她和姑娘肖玉芬编席,肖明山搜篾子轧篾子,在“限制资产阶级法权” 、“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代,做一个超前的“个体户”,她的主张很有魄力有胆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业生产之余,生活中的她总是闲不住,她先是通过基督教会教友关系,闯入大城市的市民家做家政,当时还没有“进城务工”,“劳务市场”,“家政服务”这些概念,并带动了爷儿俩,混了一些辛苦钱。
家里的小日子固然越来越好,她经常感谢主,家里的发展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甚至常常超出预期。尽管如此,她心里也有些儿女隐忧,均儿将就着能过,匀儿没有底线,闹到离婚也不是说着玩的,但是毕竟都已立业生子。有时她到大儿子家住几天,尤其是和小儿媳妇闹别扭的时候,她就到承均家里待几天,刚进大儿子家门的时候,她脸色憔悴,步履蹒跚,不到一周时间,脸色好起来,说话的底气也足了。承均也为自己的家能成为娘的避风港感到欣慰。可是,若儿子再挽留她几天,她就会挂念家的水稻、小麦和棉花。勉强多住几天,她也闲不住,和赵树礼《套不住的手》一模一样,扫地,擦桌子,清理灶台和锅盖上的油垢,不住地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