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的生命如此多彩

蔡虹 | 80法律

近几年，每当我开讲“海外博物馆系列艺术讲座”时，只要主持人介绍蔡虹老师曾在北大学法律、以前做过律师，听众们常常瞪大眼睛，惊叹这跨界跨得也太大了吧？！

嘻嘻，是有点大！从特别理智的领域到非常感性的领域，让前半生与后半生换着花样过。特别规划的吗？没有。冥冥之中，前面走的路，都为后面的路铺垫了基础。

科班专业

我的大学本科专业是国际法，一个特别小众的专业。当时系里老师介绍说：你们毕业以后会分到外交部或驻外机构或联合国组织，所以你们都要学交际舞。很快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就来教我们跳舞了。

80国际法班部分女生大一合影

我们的专业课常常请海外教师讲“外交史”、“国际关系史”等，记得有位华裔老师讲周恩来总理在国际会议上如何吸引全场关注，倾倒世界。老师说：气质很重要！

作者大三时

大三大四时，系里请美国的律师和教授讲授“美国的政治制度”、“美国的司法制度”，这些课程对我后来跟美国跨国公司打交道很有帮助。待到毕业，系里负责分配的老师力劝我去南开大学新组建的法律系教书，我便以22岁本科毕业的资历去给大四学生（有些都比我大）讲国际法。三年内开讲四门课，但每门课讲三遍后就没太大兴趣了，一心想换个轨道。

我决定考研，希望再有一次分配机会。我顺利考进南开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的国际经济法专业，除了研究法律，还上一些专为研究生开办的国际经济类课程。印象较深的是一些与跨国公司的架构和实务运作比较密切的课程，这在1980年代末还是比较罕见的，因为那时中国没有一家跨国公司！研究生毕业，我立即参加全国律师资格考试，一次通过，从此开始从事国际法律的实务。

法律实务

第二次工作是自己选择的，去往当时改革开放的前沿——经济技术开发区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半年后，国际法律业务的机会来了！一家美国大型通信公司（简称M公司）来华投资建厂，初期投资1.2亿美元，这在1990年代初绝对是特大投资项目。开发区管委会看到美方谈判小组有美国律师，觉得中方也必须有律师参加谈判，于是，我作为懂法律、懂经济、懂外语的“三懂律师”加入谈判。以前在两所大学学习的、以及我讲课深化的国际法律、经济知识，都排上了用场。

第一阶段的谈判结束后，M公司对我的知识结构和专业能力有所了解，决定聘请我为他们的律师，负责该项目的申报和沟通。经过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工作，终于获得所有批文。整个项目历时一年，我获得了远比书本丰富的实操经验。

1994年在M公司亚太总部办公室

一年多后，我成为M公司亚太区总部聘用的第一位中国律师。由于此前三年我在开发区介入多个外商投资项目谈判，对政策解读和项目落地的所有环节比较清楚，因此，M公司各业务部门遇到的实际问题我都能帮助找到解决方案，与政府各职能部门的协调沟通也很顺畅。

随着1997年香港回归，我也从香港回归北京，从法律部转到策略部，辅助区域总裁进行投资策略的整体布局和协调。在M公司工作五年多，我离职创办了自己的咨询公司，为进入中国的外商投资公司提供一站式咨询服务。十年下来，经手的大小欧美公司不下40家，其中一个法国艺术公司，开启了我跨界的契机。

艺术启蒙

这家法国公司不大，我帮他们在北京设立代表处。第一次会面了解对方业务、看他们展示代理的欧洲艺术家作品时，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我原先的客户大多是生产型企业或互联网公司，这是第一次遇到文化艺术类公司。

其实，我小学就参加过美术组，学过素描、水彩；1995年在美国培训时经常去看博物馆。跟法国人聊艺术，又将我的兴趣勾起来了，很快跟他们约定去法国参观卢浮宫，去西班牙拜会艺术大师。

1995年在美国参观博物馆

2005年，在法国客户引领下，我第一次参观卢浮宫，享受到VIP观览，就是在卢浮宫闭馆日，由馆方主管接我们进入博物馆。一个半小时的观览，我们除了看馆藏经典作品，还看了当时不对外开放的展厅。我一路紧跟着专家们，一边似懂非懂地听他们介绍，一边急速浏览周围的画作、雕塑，两眼真不够用的。恍惚间我觉得自己成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面对视觉盛宴，不懂怎么欣赏，只知赞叹“太美了！”

2005年首次参观卢浮宫

随后，我们飞抵西班牙巴塞罗那，拜会两位艺术大师，其中一位就是为巴塞罗那地标“圣家族大教堂”创作雕塑群的苏比拉克大师。苏大师当时已78岁，仍在大教堂的简陋工作室进行最后一座雕像的创作。他60岁开始为圣家族大教堂创作的上百座石雕的“受难立面”令观者十分震撼。我有幸见到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其奉献精神和人格魅力激发我日后不断深入研究大师的作品。

这次艺术游览对我触动很大。我们的教育体系中没有艺术欣赏或美育普及课程，连中国艺术欣赏课程也寥寥无几。那就自己补上相关课程吧——认真学习艺术史、古希腊古罗马神话、圣经故事、建筑美学、人文历史……一次次去欧美观览博物馆和古迹遗址，了解其背后的人文历史。经过十几年的积累，自己的知识逐渐增长，对艺术和人类文明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美育普及

从个人闷头学到给大众普及，从独乐乐到众乐乐，也是有契机的。

2015年，西班牙加泰罗尼亚政府在中国举办大型“苏比拉克回顾展”，雕塑、绘画一共120件，全部真迹。受外方邀请，我成为执行策展人之一。从专业展览图录翻译到编写首部介绍苏比拉克的中文书籍；从展览内容推介到展牌说明草拟；从培训博物馆讲解员到亲自在特展现场给艺术爱好者们讲解……我尝试从新的角度，即怎么让观众看明白的角度去布展和讲解。三个馆十个月的展期结束后，我深深感受到美育普及多么受观众欢迎。

2016年，我和几位朋友在北京开办“跨界艺术沙龙”，定期系统地开讲“欧美经典艺术赏析”和“海外博物馆巡礼”线下课程，之后又将线下沙龙扩展到天津，成为京津两地颇受欢迎的文化活动。此外，我们还为苹果公司（北京）开办了两年多的“人文艺术培训”，为金杜律师事务所和其他机构办过多场艺术讲座。

2019年在北京跨界艺术沙龙的线下讲座

2020年的新冠疫情迫使线下讲座暂停，但我们与合作伙伴一起推出网课，我的“海外博物馆巡礼系列讲座”在云上继续。参与网课的会员已不限于北京天津，全国各地以及海外诸多华人都成了我们艺术普及的受众群和交流者。

作者的网课截屏

有位会员曾分享她的感悟：“这十个多月，蔡虹老师带领我们从古希腊到美国大都会，上下4000年，徜徉在欧美艺术世界里，收获了满满的爱和美。一月一次的艺术讲座，丰盈了岁月，润养了心灵，补上了我们本该在孩提时就具备的艺术常识。再次感谢蔡虹老师。”

其实，我在分享的同时，又何尝没有收获精神的愉悦和丰盈呢？

蔡虹访谈

如果说前半生从事的法律专业让我有成就感，那后半生正在从事的美育普及事业让我有愉悦感——人文艺术带来的心灵上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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