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俗:彼间少年

彼间少年

作者:三俗

我没有想到和乔铁杆再次相逢时是那种情况,我曾幻想过一千种我们再次相逢的场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然而当这个我恨了七年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多少有点失落,甚至有些惆怅。

我的初中是在一个镇子上读的,那个大西北山中的小镇子偏远落后,来自四村八寨,年龄上大学都不算小的学生,都寄宿在学校,我那时是出了名的流氓无赖加二棍,尤以打架凶狠著称,虽然年龄小,可是比我大的没我狠,比我狠的没我灵活,基本没人能阻挡我兴风作浪,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老师们对我这种学生的办法基本上是以暴制暴,当然很多时候吓唬的成分居多,乔铁杆是个例外,他遇上我这种学生基本上都会揍个半死,我和他的恩怨情仇多的能写半本书。

乔铁杆是我上初二那年来我们学校的,那时他师范刚毕业,后来我想了很多侮辱他的词,但是我发现我的绞尽脑汁是徒劳无功的,除了雄姿英发这个词,一切词语都将失去事实本来的面目,他一头乌黑的头发,目光凌厉,还有金城武的脸,一个回眸就能引得年轻女老师和学生尖叫连连。

他是典型的嫉恶如仇者,兼有扶危济困和行侠仗义的崇高理想,自从他一人自从打跑了来我们学校收取保护费的混混后,侠名便在小镇上广为流传,然而那有那么多混混叫他来行侠,那时更多的是我这种抢个小学生雪糕,对着过路女生吹个口哨的连泼皮牛二都看不上的小瘪三,所以我无可争辩的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我仅有的二十多年里,挨过一半拳脚都来自他,就我那点萤火之光,被乔铁杆的皓月之辉秒成了渣渣,然而让我开始对他苦大仇深还得从胖虎这小兔崽子说起。

胖虎这丫,不仗义啊,后来我向别人诉说我的光辉岁月时都要先发这么一句牢骚。那时他在我们隔壁班,长的五大三粗,从小营养过剩,在我们初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一次因为排队吃饭问题我俩发生了纠纷,细节什么的我早就忘了,反正是结下了梁子,我俩那时怎么说也都是学校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善罢甘休,就约好了去学校旁边的小树林单挑,胖虎本想凭着自己皮糙肉厚和我大战三百回合,我对这个营养过剩的胖子开始也是有点忌惮的,不料在我降龙十八掌的凌厉攻势下,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在仰天长啸一声之后,哇的哭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我多年来没见过这种的,看形式不对,我立马溜之大吉,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为了庆祝兼压惊还特意买了一根雪糕。

那是四月的黄昏,夕阳照着小镇。余晖洒在我们学校上,绿油油的麦苗在地里泛着青色的光,我吃着雪糕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顺便准备向伙伴们宣扬我的战绩,可是当我闲庭信步走到教室门口时,我看见胖虎正在向乔铁杆告状,我心里默想,这下完了。

乔黑着脸叫我跟着他,我想一定是胖虎添油加醋了,否则他的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他把我带到了学校后面的麦地里,在黄鹂鸟的叫声中,用掌、腿、拳,结合了少林和武当两派功夫的精髓,一顿狂风暴雨,把我打了个鼻青脸肿,我当时也想还手,无奈敌我差距实在是太大,我的降龙十八掌被他一只手就能破解,他的一个眼神足以吓破我的胆,就像见了老猫的老鼠,根本动弹不得,乔铁杆行完侠之后就把我扔在麦地里,头也不回的走了,那种气势摄人心魄,只能用李太白他老人家“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句来形容了,我当时嘴里咬着四月的麦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尽管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君子。

我和乔铁杆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不仅挨了打,而且名誉扫地,这让我气急败坏,乔铁杆在我们班上课时公然宣称是胖虎打败了我,我本想再找胖虎算账,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然而没过多久,胖虎就辍学了,农村孩子就像野草一样,走这走这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公案就成了不解之谜,这让我不能接受,乔铁杆可以打我,但不能侮辱我,胖虎的仇我一并记在了乔铁杆的头上,我想了好多种报仇的办法,比如偷偷割破他的摩托轮胎,往他的寝室里面扔炮仗,然而我觉得这不解气,还有主要是我成了乔铁杆重点打击的对象,我基本上在校园里远远看见他就要撒腿就跑的,这两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报仇的事情一拖再拖,后来我纠集了我们村辍学在家的小无赖在公路旁埋伏他,那是一个寒冬腊月的下午,我们一帮人在我家歃血为盟后一人准备了一根棍子爬在公路的大石头后面,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地,我们用石头挡住了路,准备在他停下之后一拥而上,然后把他痛扁一顿,可是千算万算,我还是高估了我的小伙伴的胆量,那天他停下摩托时我一马当先挥着棍子往上冲时,乔铁杆从摩托后面取下了他锁摩托的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到了我面前,我刚要喊打,一回头我的伙伴们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他们那见过这种阵仗,这些鼻子底下流着黄河的家伙和胖虎一样不仗义啊,我本打算要跑,可是早已丧失了最佳机会,我又被他狠狠的揍了一回,比上次还惨,简直是惨绝人寰。

从那以后我报仇就只有动机而没有实践了,我算是明白了我是斗不过他的,我明目张胆寻仇,是找打,我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未来,我想等我长大了,等我的降龙十八掌威力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找他的,那时我要他跪在地上唱征服,毕竟我是曾在那个麦子地里发过誓的,发誓不实践那是要遭雷劈的 ,然而时间飞逝,在我的想入非非中,大仇未报,我就初中毕业了。

那一散就再也没有相聚的机会了,好多年后我一直怀念那段时光。

之后我又上了高中,再后来我又上了大学,我和乔铁杆的恩恩怨怨渐渐成为朋友之间茶余饭后的笑谈,只是偶尔还能想起那些信誓旦旦的日子。

然而当我真的以为乔铁杆要从我的记忆中消失的时候,我在大二国庆节回家返回学校时,在小县城碰上了他,那个让我想念的男人,他正拖着两百斤的体重给女儿买玩具,身体严重发福,我不禁哀叹,可怜城武,怎么会有沧桑,所以不再是年轻时的模样,当年揍我时眉宇间的凶悍之气早已化为身为人父的溺爱。

我百感交集,我曾设想过一千个我俩再见时的场景,譬如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大战三百回合,我终于大仇得报。譬如说在万众瞩目下他骑着高头大马和我决战,被我一剑封喉。幻想最终变成了幻想,我们的再次相遇波澜不惊,这让我感到沮丧,我过去向他打了招呼,他也认出了我,我们一场大笑后,坐在马路边谈当年事。

作者简介

李刚,笔名三俗,现就读于西北师范大学知行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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