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窗 || 《回桃源》——南岸
溪云斋·散文窗
《 回 桃 源 》
作者 | 南岸
——xiyunzhaichupin
SAN WEN CHUANG
回桃源
南岸
想一想,还是得回去。从县城一路向西,不要十分钟,那个善良的坝子就一览无余。它一如既往,接纳着白鹭、老鹳、黄雀、蜜蜂和一些花朵。会看见牛和羊,没有儿时那么多,三只五头,零散地分布于有水草的田埂,或者河堤之上。一只麻雀可能是寂静的,但几十只在一起,就叽叽喳喳了。它们要么停下来找吃细碎的食物,比如草籽、残余的谷粒或者半截蚯蚓;要么飞掠于低矮的黄菊花头上,沾沾花的贵气。青蛙就不一样了,会跳上田头,从草中蹦来蹦去。所有这些,都是我在安顿好车子后,一步一步慢慢地从坝子中央观察到的,它们的存在准确无疑。
而一朵花的确是艳丽的。除了黄菊,还有马兰、格桑、水仙。如果连芦苇也算,那一片摇曳的白就是冬天的残存了。我从远处看,它们真的有些像一抹白雪覆盖在绿色之上,到底还是好看的。但我只喜欢一株向日葵,它独独只开出一朵携带无数金黄色花瓣的花朵,灿烂无比。尽管它会慢慢张开,长大,结籽,成熟,缀一些黑漆漆的葵花籽,但它的花朵实在诱人和艳丽。这种艳丽是扎实的,有力道和温度,不似那些华而不实的花。那些花让我虚无、苍白和难受。而一朵向日葵的花朵,舒适、安稳、有底气。
花地之外,是一些庄稼。有玉米、洋芋、大豆和水稻。水稻尚未抽穗,翠嫩而深绿,漫无边际。我是这样想象十月的,金灿灿的稻穗一浪一浪,像一座深邃的金色之海。现在则是葳蕤的,滔滔绿意一再延展,眼睛里尽是新鲜盎然的气息。而一头牛是吸引我的。我想象童年家里喂养的,那时每年养一头菜牛。名为菜牛,实际上也耕地和耙田。我和弟弟都会在放学的时候,将牛牵到田间地头,吃草,看天,出出笨气。我中意于一头毛色枣红的,它摇着尾巴,离另外几头有些距离,一会儿探头,一会儿哞哞叫。它是青春和有力的,像有无尽的心事,在水草里走来走去,就是不太啃噬。我想它是不是吃饱了,但看它的草肚,还浅浅地留有凹槽,说明尚未填饱。要么就是它不太喜欢水草。坝子里有好多黄牛,都不太喜欢水草。不像水牛,一口一个满嘴,一口一个满嘴。它在坝子里实际上是渺小的,我想有众多的人对它视而不见。而我喜欢它,它那么昂扬,像是浑身是劲。我喜欢力量和疾速。我想:要是它奔跑起来,一定是最具速度的,没有牛能跑过它。
对于这样一个坝子,一个唯美和纯粹意义的坝子,它的内心是圣洁和朴素的,它的灵魂一定是安稳和扎实的。它的每一个部位闪闪发光。诗人阮殿文对桃源坝子,也算是情有独钟的。他说:是的,在桃源河畔/河流的丰腴与枯竭不会撒谎/左堤在讲,右堤在说/一棵草尖有一座清真寺/一只蚂蚁心里有一座庙宇/一个穷人身上藏着一场修行/无此三悟,寺庙恢宏逾越天宇/主呀,明知的你知道——/那也不过是一堆瓦砾
这是虔诚与敬仰的。他对水草、河流、一些眼见与未见的事物是交心的,有如亲人,他呼唤着每一位耕作着暗藏心底的那一片明净和追寻。
可一头牛有时会是孤独的,就像现在的我。我想它此时正是孤独的,这也是我喜欢它的重要因素。我悄悄地,试图靠近它,却看见它不理不睬的眼神,我有些沮丧了。它也是沮丧的,眼角处布满泪痕。我不喜欢眼泪。于是,我选择离开它。那么还有什么能让我驻足呢?那就是一望无垠的坝子了,它是我的故乡,是我命定里的不能丢弃。我视它如命。由此,想到一位朋友,嘱托我以《噬心》为题,写一篇作文。这是何等之难,于我,真的难于上青天。而此时,在坝子里,在故乡的掌心上,我是噬它的心呢?还是它,噬我的心?一头牛的孤独,真的就是我的孤独。在水草和秧鸡的动荡里,我的孤独,得到稍稍的释放。
坝子的四周,是一个链接一个的村子。会看见大树和白云,包裹着它们,露出繁华和勃勃的生机。
有牛铃的声音。我稍稍向前,看见一个男孩在几头黄色牛儿的身旁,低头玩一只蛐蛐。那是一只金子样的蛐蛐,翅膀上像有汉字。他手拿一根草茎,小心翼翼地拨弄。那是我们儿时的样子,痴迷,沉醉,把一次玩耍当做使命。他的四周都是绿色,深邃,厚重,像绿色之海。
那么就会触及稻田,或者那些葱茏的稻子。虽尚未抽穗,却青春茁壮,碧波万顷。我的孤独再次释放。从它们滔滔的绿里,仿佛看见了金秋十月,金灿灿沉甸甸的稻穗迎风摇曳,鼓足笑意。仿佛看见父亲手持镰刀,一次一次弯腰收割。那收割是如此地充实和惬意,如此地灿烂和饱满。仿佛看见母亲,稍事歇息就掀掀洁白的盖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继续劳作。那劳作是斑斓与操持的,喧哗与安静的。这是故乡的命题,是父母的命定,是乡亲们的必修之课。我在坝子里,仰视,遥看,赞美。我赞美牛和羊,赞美风和鸟。我颂扬稻穗,颂扬劳作和弯腰。我颂扬我的故乡,故乡暧昧与多情。我在坝子里,对了,掏出一本随身所带的《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还有没有硕鼠呢?我看看水草,水草丰瑞。我想老鼠是有的,但已不是硕鼠。硕鼠已死,坝子里赏心悦目。我想起殿文的“没有故乡的人是不幸的”,而我是有故乡的。有故乡的人,是不是就是甜蜜的呢?我在坝子中央,一次一次追问灵魂,身体却一次一次张弛。我听见骨头响动的声音,从坝子的心的跳动里,嚓嚓嚓。我又看见花朵和羊群了。告诉你,有故乡的人,是没有疼痛的,是幸福的!
2021. 7 .13
END
作者简介:南岸,云南鲁甸人,回族。云南作家协会会员,云南回族学会理事。作品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金城》《回族文学》《新作家》《边疆文学》《版纳》《昭通文学》《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
溪 云 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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