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笨弟弟
笨弟弟
弟弟小时候真笨，六七岁了还不会从“1”数到“10”。我比弟弟大三岁，这可能也有我的责任，从来没有教过他知识，就忙着给他好吃的。
有一回，我和姐姐、妈妈一起教弟弟数“1”到“5”，他很快就记得了。然后让他再数一次，他很流利地背诵着:“1、2、3……”过了大约一分钟，我们指着房顶上的五根木头让他数，他犯难了，着急地说:“这儿一根，这儿一根，这儿一根……”妈呀，我这笨弟弟还能不能读书啊？
妈妈宠他，舍不得断奶，弟弟喝母乳喝到八岁。妈妈一到夏天就哄他：“我们去梨园买大梨回家吃，就不喝奶了，好不好？”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好!”妈妈把一大蛇皮袋子梨给弟弟看，弟弟吃得梨汁流淌到肚子上，形成几道黑乎乎的小溪。吃完以后，他马上还是要喝奶。如果和他对质：“你不是说过吗？”他就像没有听见似的，露出一副馋样子，要哭的脸，妈妈一见就又舍不得了。
当时离我们家最近的小学分校撤了，学校离家远了，妈妈舍不得弟弟步行那么远上学，竟然到他九岁才让读一年级。弟弟读书成绩倒还不错，但他的模样太憨厚了。大大的头，还经常剃成平头。肚子有肉，圆乎乎的。有一张他小时候八九岁时的照片，坐在一个南瓜上，那模样，标准地主家傻儿子。
读一年级时，有一回弟弟说肚子疼，妈妈带他去卫生室，还请了半天假。直到后来才知道，他那天因为不想去上学，便装作肚子疼，还是同班级的我大姑家的儿子告诉我们的。原来，弟弟自己心虚，竟然警告同年出生的表哥，不准告诉别人说他肚子假疼。还是笨，如果你不说，谁又真知道？
你说他笨，其实也不笨。爸爸是村会计，家中有村里所有人档案材料，一年级还没读结束的弟弟竟然把班级同学的父母名字都找到了，还记下来，当成了将来和同学吵架时的法宝。
姐姐比我大得多，她很早就去响水县城读书了。我和弟弟在一起时间最多，天天吵吵闹闹也多。弟弟打了我之后，就连忙跑到妈妈后面寻求保护，气急败坏的我就不让，非要还了。妈妈就会说：“你大，让着他一点。”我就跺着脚大喊：“他先打我的!”但弟弟每次这样都能获得成功，想想他好像并不笨。
那时，我们家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家里中午吃鸡，却也常常互相推让。妈妈把一块好肉放到姐姐碗里，姐姐又给我，我给爸爸，爸爸又给妈妈。常常绕了一圏，一块大肉还没有下肚。这时，弟弟就会来解决我们的难题，他很认真地说:“你们怎么啦？那我帮你们一下，我吃了得了。”于是，我们就给他吃了。他完全看不到我们偷偷笑的模样，他或许真觉得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弟弟读初中，就在我姐姐任教的小尖中学，没想到成绩还挺优秀。又加上个子也蹿起来，外形不差，竟然有女孩悄悄塞纸条，在桌肚放零食了。可那一年，高中先招生，弟弟的梦想受到点阻挠，他想读中专的愿望没有实现。高三时才后悔当初，不该被儿女情长牵着，影响了学习。家人想到只能改考体育，走个上大学的捷径，但第一年，他没能如愿以偿。弟弟复习了一年，文化成绩有了突飞猛进，高考分数超出二本的分数线，上个盐城师专已经没有问题。他体育专业分也高，最后被苏州大学体育系录取了。
弟弟上了大学没多久，就自告奋勇地参加一个校园歌手大奖赛。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憨憨的弟弟，我们从来没有听他唱过歌，竟然以一首《我的中国心》获得“十佳校园歌手”的称号，并且被直接任命为学校的文艺部长。后来好多年后，家人一起去ktv，才知道他真的唱得很好。原来弟弟确实不笨啊，也没经过任何培训，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专业的。
弟弟在大学里，朋友不少，且都是和他性格相似的。他从来不怕吃亏，人家对他好一分，他要悄悄好十分。他总是不声不响地把人情加倍偿还，身高183的大男人，常常又觉得他很细腻。
后来他工作了，成家了，成了新苏州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秉承着不怕吃亏的处世之道，不管哪个行业都有靠得住的朋友。曾经，在别人落魄的时候，他能敢借款几十万，周围人都觉得他不理智，一定会上当受骗。但是，事实证明，人家并没有辜负我弟弟的这份信任。我很佩服弟弟，他特别讲义气，就在他自己做生意缺钱时也没有向朋友催债。
几年前，他家卖了一套房，那时苏州房子一天一个价。虽然已经谈好价格，对方交的订金很少，其实他完全可以反悔，哪怕双倍赔偿也划算。但是他做不出来，他只是说“这样不好”。其实，他几句话功夫，就能多赚100万，可他偏偏不。哪怕吃亏了他也不在乎，不知道算不算笨。
憨人有憨福，弟弟做生意反而做得持久，处朋友也都是实诚人。他遇到任何困难，总是有贵人相助。这一切，也许就是因为他性格里那笨笨的实在劲儿吧。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王中霞，1973年出生，江苏盐城人，高级教师。喜爱读读文字，写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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