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选择了远方，但微笑宛在 ——纪念汪国真老师

《热爱生命》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知道诗可以写得那样清新、浅白，始于汪国真，尽管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要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他的诗歌，但是却很清楚那是我喜欢的文字。1990年，在出版界有“汪国真年”的说法，我刚上高中，读不了黑格尔，够不着尼采，甚至有时候也不太明白朦胧诗的朦胧。汪国真和他的诗就这么进入了我们那群年轻学生的生活，不读诗或许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如果你不知道汪国真，那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我们就那么狂热的朗诵、传抄着他的诗歌，在这个过程中感受着一种莫名的喜悦与兴奋，我们想像着汪国真是和我们一样的意气风发的青年，代表我们唱出所有年轻人的心声；我们期待某一天我们能和汪国真一起篝火，在熊熊烈焰的映照下，听他朗诵为我们创作的诗。那时候，我们这个闭塞的小城里，即便是我们所尊敬的师长，也没有人会对我们讲解关于汪国真的生平和他的诗歌，我们只能在想像中一点一点的走近他，却又只能保持着一段距离。但那又如何呢？不影响也不妨碍我们读他的诗甚至狂热的喜爱他，我们像崇拜四大天王一样崇拜着汪国真。

有些胆大的同学便开始学着去写诗，其中包括了我。如果此前创作诗歌对于我们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汪国真则把这个梦想如此近距离的推到了我们面前。因为汪国真，我们第一次觉得诗不单单可以是高高在上的，也可以如此寻常。我记得那时候，我写了一首小诗《我比风自由》，居然也在有些同学当中传抄开来，心中很是得意。

《学会等待》

不要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打不起精神，

每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苦衷。

你看即便像太阳那样辉煌，

有时也被浮云遮住了光阴。

你的才华不会永远被埋没，

除非你自己想把前途葬送。

你要学会等待和安排自己，

成功其实不需要太多酒精。

要当英雄不妨先当狗熊，

怕只怕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河上没有桥还可以等待结冰，

走过漫长的黑夜便是黎明。

相较于我们对汪国真的厚爱，他馈赠我们的更多。在那个看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其实我们确乎有着种种忧虑。我们大多数出身在农村，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促使我们梦想着能考上大学，实现鲤鱼跳龙门的华丽翻转，然而成绩的普通甚至平庸，却又让我们害怕在千军万马横扫的独木桥上被推下河。更要命的是，我们又在刚刚流传开来的“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言论中感到前途茫然。但是每当我们感觉快要迷失了自己的时候，总有人有意无意地读起汪国真的这首诗——《学会等待》，于是立刻也会有人开玩笑说，我们现在只不过还是在漫长的黑夜里，但距黎明已经不远。也许四大天王那个时候满足了我们视听上的需求，可是却让我们在躁动的青春中更加躁动，但汪国真的诗，绝对是支撑我们不要颓废不要垮掉的精神支柱。尽管，那个时候有很多人说，汪国真的诗在诗歌界并不被认同，“肤浅而单薄”，是“格言体”和“心灵鸡汤”。然而对于刚刚懂得精神叛逆的我们而言，这些言论根本算不了什么，大有“我就喜欢，你能奈我何”的决绝与睥睨。

应该说，我的年轻时代，是在汪国真老师的诗歌熏陶下度过的。到后来，我慢慢看不到他的诗歌，再到后来，我对于诗歌也渐渐远离。我不清楚，这算不算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还是生活的重压让我失去了年少时的诗情画意。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有些梦想还在，

但是我一直很感谢汪国真老师，感谢他曾经给予我的精神支撑。所以当我和老师建立起了微信联系的时候，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您，汪老师！”然后便看到他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我猜想，是这样的道谢太多了，所以他无需再询问原因，便已知道我谢他什么。

我们之间的交流其实很少，但是每当我在为自己写不出东西而感到懊恼并向他倾诉的时候，他在回复的文字后面，总是会缀上一个笑脸。那笑脸，一如当年他的诗歌一样，让我莫名心安。只是我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重病在身，或许拿起手机回复一条信息，对他而言都已经是天大的困难。所以，当我看到媒体报道说汪国真老师因病逝去的时候，我觉得是不是愚人节又到了，仿佛昨天他还在跟我说，诗歌应该写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但事实证明，他真的“选择了远方”。

我在网友们铺天盖地的悼念中选择了沉默，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能感受到大家的真诚，所以我为汪国真老师感到欣慰。然而，我却又能够感受到所谓的正牌诗歌界的冷漠，那种生在他们骨子里的对于汪国真诗歌的排斥，让他们甚至不屑于表示一下对一个已经离世了的诗人的敬意。我为这种不公正，感到辛酸。

“过几十年，一百年，我们再看。”在汪国真老师逝世一周年以后，我突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于是，我仿佛又看到他在微信上给我发来笑脸，我的辛酸不再。这个儒雅的谦谦君子，对于诗坛异议不是不知道，但他从来没有为自己争辩，只是温和而又自信的告诉我们每一个人，他的诗歌，自然有他的意义所在。

你已选择了远方，但微笑宛在。汪老师，愿你在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