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流云||黑龙江

我出生在一个比较重男轻女的知识分子家庭。进入这个家庭，我算是一个不速之客。上面有个姐姐，若我是个男孩，父母就不会再生了。我的到来，给父母带来了困扰，而且没出生几天还得了一场大病，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动。据母亲说是流脑，没请大夫，没去医院，竟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上班，我就被扔给了爷爷奶奶。当时，奶奶也上班，爷爷因身体状况提前退休在家享受劳保待遇，所以我是爷爷看大的。

爷爷大高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长得特别帅，跟玉面书生似的。爷爷上过私塾，知书达理，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也算是个文化人，而且智商情商都很高，既有经商头脑，人员又好，走到哪儿，无论男女老少，对爷爷既尊敬又热情，都大叔长大哥短地叫着，老远就笑脸相迎，与爷爷打招呼。所以跟爷爷出门，走在爷爷身边，你会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友善与美好。

（一）爷爷、我与山羊

我跟爷爷生活了十年，也跟爷爷喝了十年的羊奶。可以说我是爷爷用羊奶喂大的。

爷爷一直养着一头母山羊，每年都下小羊羔，小羊长大了就会被卖掉，我除了跟羊羔抢奶喝，最后还要独享。

我曾亲眼目睹过母羊的产子过程，羊妈妈也是蛮辛苦的，在那一刻，你会被震撼到，会感受到生命的神奇，感受到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做母亲的都是非常非常伟大的。太久了，有些记忆都已模糊，唯记得小羊从母体内出来刚落地时是柔弱无力的，羊妈妈一直用嘴舔食小羊身上黏糊糊的东西，然后很快小羊就能尝试着站起，这与人的生长过程是完全不同的。

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到春暖花开，赶上好天气，爷爷就会带着我去家北面的河边放羊。水边的草总是嫩绿嫩绿的，看着就特别喜人。那草香，随着清风，飘散在空气里，那味道让我记忆犹新。

羊脖子用一条手指粗的绳子套着，绳子另一头系着一个木楔子。爷爷带着我给羊选择一片青草肥美的地方，把木楔插到泥土里固定好。有事可以回家办事，天黑前再把羊牵回家去。没事就找一高台处，坐着一边晒太阳吹风赏风景，一边看羊吃草。羊吃饱了就会趴在草地上，一边眯着眼睛享受着我和爷爷所享受到的一切自然风光，一边嘴里不停地咀嚼着，好像嘴里有嚼不完的美味，这就是所谓的反刍。

我和爷爷常去放羊的那个地方很美，一条有点深度但不是很宽的清水河蜿蜒着卧在一大片稻田中间，两岸都有宽敞的草坪。河与草坪地势较低，我和爷爷坐在田埂上，居高临下，看着羊吃草，睡觉，反刍。我累了，就偎依在爷爷怀里。蓝天白云下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我和爷爷身上，小草与田里的秧苗还有山羊身上洁白的茸毛与胡须，随着小风，都在往一面轻轻地飘着，那感觉就像一幅动态的画，被时间凝固在那一刻，悬挂在我的心空，时刻都能看到。

（二）爷爷的果树

爷爷奶奶的家房前屋后有两个很大的园子，我们称其为前园子和后园子。房门朝向正南，室内格局南北通透，冬暖夏凉，很舒服。更舒服的是，春夏花开时节，打开窗，便是满目葱茏与花色，满鼻芬芳。因为前后园子除了种菜，爷爷还栽种了果树和李子树，加起来约有十棵，一棵树一个品种，名字我现在都已记不清，但仍隐隐约约记得那些果和李子的口感都是极好的，园中景色也是艳丽迷人的。

果子好吃，也是要付出辛苦和讲究科学的。什么时候施肥？施多少？施在哪里？什么时候剪枝？怎么剪？都不是想当然的。我那时是爷爷的跟屁虫，爷爷所做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包括给树捉虫。结果后，哪里少了一个果子，爷爷似乎都能发现。爷爷对果树的精心程度，不亚于照顾我。

记得有一次，我在后园子徘徊，那时果还没完全成熟，但也不难吃，只不过比熟后酸点儿。园子被木杖圈着，但透过木杖的缝隙，里外看着还是很清楚的。那时我也就五六岁，一个同龄男孩手里拿着一个金黄的玉米面饼子，一边吃一边向园子里窥视，他在眼馋我家园里树枝都被压弯快搭到地面的一串串拥挤在一起水灵灵绿中泛红的诱人的沙果，而我却垂涎于他手中的大饼子。经过一翻思想斗争，最终我摘了两个沙果从木杖缝递给他，换来半块大饼子。从园子里就地揪了一个大葱叶子，吃得正香时，爷爷过来了，一眼就发现沙果少了两个，我被爷爷训了两句，不只是因为摘了他的果子，还因为我要了人家的东西吃，给爷爷丢脸了。从那以后，这样的错误我再也没犯过。我本来就是个很听话很乖的小孩，果子没熟之前，爷爷不让动，我就不动，跟着爷爷前后园子转悠，稀罕巴拉地看着，嘴里冒着酸水。

果子熟了，可以随便吃，却吃不动了。爷爷就摘下来放入两个木条编制的筐里，挑到街上去卖。不用喊，随意找个客流量大的十字路口，很快筐就见底了。买果的大多都是回头客，从他们的言谈中可知，很多人都盼着爷爷出现呢。而每次爷爷都特意留一些，走街串户，专程送给他的那些老朋友们，到谁家都会受到热情款待。回家时，会路过一个火车道，这个火车道白天很少通车，爷爷就会带着我坐在枕木旁的石子坡上，一边休息，一边点钱，点完，给我一毛两毛的，把我乐得够呛。

（三）爷爷给我的启蒙教育

爷爷给我的影响是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因为我得过流脑，智力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后来听母亲说她一直都很担心，以为我可能会成为智障，说白了就是傻。现在想想，当初爷爷恐怕也不无担心吧。

那时爷爷有台老式收音机，爷爷让我跟他听新闻，听戏曲。带我看舞台剧表演和露天电影，也会陪着我在住宅门前跟邻居家同龄小伙伴们玩儿。我学会了当时流行的很多歌曲和好多小孩子们口中传唱的儿歌，爷爷特别开心。我跟爷爷在家的时候，在一铺大火炕上，爷爷坐在炕梢，把整个大炕让给我，作为我的舞台，让我表演儿歌、唱歌、跳舞，每表演完一个节目，爷爷就会给予我表扬与掌声。快上学了，爷爷又教我数数，写简单的汉字，包括我的名字。我八岁上小学，考试测验经常打满分，每次打了满分，放学我都会拼命往家跑，一进门就举着卷子喊：“爷爷！爷爷！我又打了一百分！”爷爷听到就会特别高兴地迎出来，竖起大拇哥说：“好样的！好样的！”爷爷的夸奖，让我更加热血沸腾，学习也会更加认真努力。

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特别开心，也享受到了同龄孩子很难享受到的待遇。不仅羊奶跟着爷爷喝了十年，爷爷偶尔还会用小酒精炉煮挂满，我也跟着爷爷一起吃，那时这都算奢侈品。每月爷爷带着我去单位开完工资，都会直接带我去下馆子，一人一碗油汪汪的葱花面，还带着一个荷包蛋。我那时学习似乎就是为了打一百分令爷爷满意，听到爷爷的夸奖。只可惜，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太短太短。1976年1月1日爷爷走了，走得那么匆忙。临终前，在医院爷爷念着我的名字，却没能见到我的面，我也没能在爷爷临走前看他最后一眼，这可谓是我终生的遗憾。有时我在想，若是爷爷能活到现在该多好，哪怕是活到我参加工作挣钱了也行。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竟然没给我报答他的机会。我想爷爷，常常回忆与爷爷十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井晓云；笔名：流云；身为一名国企退休职工，喜欢用文字抒发情感，记录生活中的点滴，尤其是喜欢以散文诗歌的形式美化生活，愉悦生活。也愿把我的快乐，带给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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