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 | “朝天望”

“朝天望”

     文|张简    

如果说一个人总是呈45度的仰角望向天空，你一定会想起大明星费玉清深情演唱的面孔，费玉清帅啊，歌声也够深情，曾经是一代男神。我说的这个男人，绰号“朝天望”，是个挑担货郎，个子矮小，五十多岁，一脸皱纹，猜测也许是因为脖子有毛病，才总是这样朝天望着。他的一双算得上大的眼睛老是不能集中盯在一个地方看，现在明白了，他是对子眼。他头脑精明，勤劳吃苦，每天挑着针头线脑行走十里八村。

“朝天望”是我们小时候乡间最受欢迎的人了，挑着扁担进了村，先亮出一嗓子：“找……头发换针呐！”喊出一个“找”字后拉个长音，随后的几个字顺势而出，铿锵有力，接着手持一个拨浪鼓“咚咚咚咚咚”，有节奏地每次五个“咚”，不一会儿，从各家门里出来了妇女儿童拥挤在货郎担子周围，比比划划，叽叽喳喳。

“朝天望”坐在随扁担挑来的小马扎上，守着他的小摊子，担子两边的由两块长方形的木板做底，下边的一层是用于储备物品，包括卖的东西和物物交换的东西，上边的一层是货物，盛放在木头做成的一个个小格子里，盖子是一层细铁丝网，从外边可以清楚看清里边的物什，有各色头绳、粗细不一的缝线针、辅助缝线针的顶针、塑料扣子、香皂、火柴、手帕、发卡、梳子……几乎是个“小百货”。还有一个大格子是五颜六色的小糖豆。外边的细铁丝网将货物盖住，隔着小洞口可以看清里边的小物件， “朝天望”在挨着自己的一边开一个活动的小口，可供自己伸手进入担子里拿取货物。

“朝天望”的小买卖做的灵活，他不仅收现金，也收废弃的物件。他坐在那里，一边不紧不慢地和大人讨价还价，一边用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货盘，同时不失时机地对着馋嘴小孩发出诱导：“回去把剪掉的头发拿来也能换东西啊。碎铜烂铁烂鞋头，牙膏皮子万金油，鸡毛塑料全都收”。看见小孩们不行动，悄悄鼓动：拿鸡蛋也能换糖吃哦。几个孩子抬头相互看看，没敢答应，讪讪地退后了，只是眼巴巴地看向糖豆。偶然会有一个晕胆大的，偷出来一个鸡蛋，换成糖豆，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吃掉。

最诱人的是另外挂在挑担前边的几串“花喜团”。“花喜团”是用米炸开后蘸了糖团成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圆团，“朝天望”把这圆团用线串成红白相间一串串，有的圆团染色成红色的，一部分保持白色，若是干燥的季节，“花喜团”脆甜，潮湿的天气，就不那么好吃了。几串鲜艳的“花喜团”足够吸引幼小的孩子，看起来只想流口水。

一阵子买卖完成后，“朝天望”整理好挑子起身，貌似骄傲地仰起脸，拿起拨浪鼓，有节奏的“咚咚咚咚咚”响了起来，走一段路，就是一声标志性的：“找……头发换针呐！”附近的妇女儿童迅速聚集过来，“朝天望”又是一阵忙乎……

童年时代，“朝天望”的货郎挑子是我眼里最美丽的世界，五颜六色的小用品，都充满了生活的乐趣。我特别喜欢那些衣服的扣子，它们被杂乱地盛放在一个小格子里，黑白红黄蓝绿等，它们比糖豆更吸引我的目光，我希望自己的衣服扣子能钉上各种颜色的，却被大人们拒绝，说是一件衣服只能有一个样子的扣子，让我很是不理解。

“朝天望”具体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

记得有一次一个村人问他：“货郎子，你叫啥名？”

“朝天望”不高兴地回答：“你都喊出来了嘛，我名就叫个货郎。”

问话的人感觉到了不妥，有点抱歉的意思：“我是问你的大名叫啥？

“朝天望”回：“咱是个命贱的人，没有大名”遂起身挑着担子离去。

也有小孩子调皮，故意对着他喊着“朝天望，朝天望！”他生气地离去，连生意都不做了。估计他是不喜欢这个绰号的，感觉受到羞辱一样，只是生意需要和气生财，他才强忍不快，怏怏而去。

“朝天望”是贫穷乡村的一抹亮色，他携带的小百货，相当于现在的流动超市，大大便利了偏远乡村的生活。

“朝天望”据说早已不在人世了，但他独具特色的叫卖声留在一代人的童年回忆里。现在的乡村流动摊贩，叫卖声一律是喇叭扩大的录音，一成不变反反复复地播放，迅捷地穿过一个个村庄，谁又能分得清楚喇叭里是谁的叫卖声呢？也无须去分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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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张简，女，网名隔岸红袖，河南邓州市公安局民警。2004年个人结集出版诗集《蓝风》。有大量散文在省级报刊发表，曾出版散文集《暖词平生》、《纸上年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花洲文学》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