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宏 | 香椿树
香椿树
文| 凌宏
院墙外种着一棵树。树是椿树,椿树有香椿和臭椿之分。《唐本草》中记载:“香者名椿,臭者名樗。”北宋苏颂说:“椿木实而叶香可啖,樗木疏而气臭。”
这棵树是爹和妈种下的。爹说,院墙外空落落的,种窝树吧。妈说,种香椿树,夏能遮阳,冬能挡风,春上还有香椿芽吃哩。
香椿芽被称为“树上蔬菜”。吃香椿芽,品尝的是“春天的味道”。采摘香椿最好在谷雨前,“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又有民谚说:“三月八,吃椿芽。”此时的香椿嫩芽嫣红,叶梗油亮,还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这是红油香椿树的独特味道。
香椿树树皮粗糙,深褐色。枝条挺直,柔脆易折。每次钩香椿芽,妈都要叮嘱,慢些慢些,钩不到就别钩了,别摔着了。爹说妈,啰嗦啥里,娃们都不小了,自己知道轻重。哥在树上钩,我在下面蹦跳着捡,那顾得听爹妈的话。
一大堆香椿芽摆在院子里,我涨红着脸,吧唧着嘴,有些馋了。
爹说分分吧。妈把香椿芽一束束捋顺,用红绳扎好,装在塑料袋里。爹说,这两袋给前排你张叔家、周婶家送去;这两袋给你孟叔家,王姨家送去;这一袋给你三表哥送去;这袋放桌上,等你姐回来拿。
看着一大堆香椿越分越少,我有些不大愿意。爹说,树上长的东西,稀罕个啥,一个门上的,都尝个鲜儿。爹看出我的小心眼,说,树上还在长哩,都是你的,还不够你吃?
香椿芽在妈手里变着花样,成为一道道美食——腌香椿、香椿拌豆腐,香椿炒鸡蛋、香椿煎饼……
一次回家接儿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椿鸡蛋煎饼气。儿子站在奶奶旁边,手里握着一个煎饼卷,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我说,儿子,让爸爸帮你吃两口。儿子不情不愿的把手伸过来,我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儿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爹说,瞅你多大个人了,和小娃儿抢吃的,这些年还没吃够?妈赶忙把儿子揽在怀里,哄着说,乖孙子别哭啦,奶奶还摊哩,管教我孙子吃个饱,不让你爸个坏家伙吃。
多少年了,饭店里的各种煎饼吃了无数,我最爱吃的还是妈妈摊的香椿鸡蛋煎饼。
香椿芽是早春里的鲜物。可妈说,把香椿芽晒干吧,到了冬天,拿温开水一泡,干菜香椿叶糊汤面,保管娃们抢着吃。就这样,早春里的香椿芽,被制成干菜,一直被吃到冬季。一年冬天,给儿子的外爷外婆送了一袋,都说好吃呢。
这几年里,我也晒了几袋,可总是吃不出那个味儿。
香椿树树干受伤后分泌出的一种粘稠胶状物,就是椿胶,看起来如琥珀般剔透。有儿歌唱到:“椿树胶,红又黏,没有老婆怎么办?我拿树胶粘一个,爹妈不花一分钱。”因为椿树胶能够粘来一个老婆,所以才种下一颗香椿树,这是不是妈妈淳朴的愿望呢?”而今已成为一个永远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椿树胶粘老婆只是一个哄小孩的童谣,但是椿树胶具有药用价值确是真切的。每年冬天,天寒地冻时,妈妈的手上就会炸裂子。我说,去医院看看吧,包点药。妈说,不去不去,又不是病。爹说,刮点儿春树胶,在火上烤一下,糊到裂子上,管好。妈说,就是,这多简单,还上医院,费那事儿干嘛。
秋风起,叶满地。干枯的香椿树叶子卷曲着,飘落一地,还贴着地儿跑到邻家门前。妈说,这窝香椿树那儿都好,就是一到秋里,树叶飘的那儿都是。爹拿起扫帚,刷刷地扫着,邻家门前也干干净净了。
到如今,香椿树也有二十六七年的树龄了,树干依然挺拔,有三层楼高,炎热的夏季,繁茂的枝叶遮挡着阳光,院子里也不是那么热了。
午睡时,感觉妈推门进来了,我大喊,妈,妈。妈不理我,只是笑。梦醒时,只听见窗外椿树落叶打在凉棚上的啪嗒声,禁不住泪水打湿了枕巾。爹和妈离开我们四年了,而今,香椿树犹在,我却再也听不到爹的唠叨,再也吃不到妈摊的香椿煎饼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凌宏,原名王宏智,男,教师,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间穿行,已过不惑之年。偶作小文,记录生活中的思索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