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梅花开了吗
文/聂海英
十二岁那年我在乡上一所寄宿学校读书,认识了梅 ,一个和我同班同龄且同样稚气未脱的女孩!
听说她兄妹很多但大都夭折,母亲心疼不已给她起名栓梅,因为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大家都羡慕而亲切地唤她梅。我们并不是很熟,甚至有点陌生,所以当我把父亲从外地买来的钢笔拿出来炫耀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大帮同学,惟独她只是远远观望,并没有混迹在同伴中送来惊呼与羡慕。那个年代,在比较偏远的农村,拥有一只钢笔是一件令我趾高气扬的事,全班同学都知道我有一支崭新的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包尖钢笔,我幼小的心田里充盈着莫大的虚荣与满足。
几日后午休时,一好友慌张拉我到僻静处,急切地告诉我:梅偷了你的钢笔,你快去看看,我刚在教室门外看到。
宿舍离教室不远,我跑着冲进去打开文具盒 ,一个残缺的空位印证了朋友诉说的真相。我近乎于咆哮着惊动了所有同学,大家都围了上来哄闻不止,看着我快哭的样子,一帮孩子用极其单纯幼稚的提议给出了我在当时看来必须用此解决而印证真相的一个方式-----搜。班主任赶到时,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正义之举得到证实的场面已经呈现在了众人眼底,那支带给我无比自豪与满足的钢笔真的出现在了梅的书包里,我们用胜利之势的灼灼目光逼视梅,等待着老师给予我们最后的肯定。梅惊愕之余,痛哭着冲出了教室。我并没有认识到我有什么过错,大家都觉得她是自作自受,她的泪水并没有让我们感到内疚,看着追出去的老师,所有人都想着她会有一个解释带给我们!
然而,我们并未等到梅的辩解和认错,等到的是她给了我们一个始料未及的事实:梅要辍学了,一早就来收拾东西。
我有点慌乱,试着劝阻,大家都开始挽留,清楚记得在老师的带领下我和几个女孩一直追到她家,说了好多,但梅还是离开了大家。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做的很过分,是我迫使梅终止了她的学业。可是在时间的流逝下,我渐渐淡忘了很多,在农村,小学没毕业辍学的比比皆是,尤其是女孩,而她学习并不是很好,我那时也只是一个孩子,这样的想法让我释然。
十六岁那年我在县城上学,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梅。一个周日,我见到了昔日同伴,她告我:梅就在县城一个砖厂打工,和她在一块。
我要去看她!那一刻我已经知道当年是我错了,歉疚让我不顾一切决定要见她一面。
坑坑洼洼的路面,黄土飞扬的厂房,还有凌乱简陋的宿舍,就是没有看到梅,同伴说她可能晚上才回来,我急着回家,没再等她。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毕竟在同一个县城了,我有点遗憾又有点庆幸。
几天之后,刚刚下课,那个同伴又来了,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小声但清晰地呢喃:梅,出事了,昨天,被车撞了。
我有点懵然,任同伴拉着我一口气跑到出事地点,那里已经一如往昔,嘈杂的人群,疾驶的车辆,还有一波一波喧嚣不绝的噪声!同伴指了指路面,我们隐约看到了一潭刺眼的殷红,仿若凋谢的片片花瓣。
从那一天起,愧疚与自责一直追随着我,深深的忏悔又能怎样?一个幼稚冲动的过错葬送的不仅是她的学业,还有那灿烂鲜艳的花季。如若当年不是我的那支钢笔,梅一定也会和我一样上学,一样嫁人生子,可是,时光并不能倒流。她原谅我了么?这件事已经无法弥补,并将永远纠结着我。
时至今日,那支钢笔早已不知去向,可我总会想起她的笑脸,特别是每年冬天,总会把她幻化成一支梅花,她也许真的就是一朵梅花,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一定会绽放的娇艳绝伦。
今年冬天很冷,我的怀念依然漫过天际,飘落在了另一方净土之上。天国那朵梅花,你开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