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觅肉香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随父母在大营镇生活。
大营镇充其量只能算塞北的一个集市小镇,生活在那里的普通人家,很难顿顿有肉吃。偶然肉馋了,母亲就会让我们兄妹几个,拿上三毛钱,端上一个饭盆,到镇南面唯一的国营食品公司下设的屠宰场 ,排队去接杀猪血。接一盆猪血回去,在猪血里面加一点点盐,把猪血盆子放在开水锅里加温,盆里的猪血就会逐渐凝固,然后母亲会把凝固的猪血分成块,等油锅开了,与韭菜爆炒,再盛到盘子里,就着玉米饼子美美吃一顿,也算开了荤,解了馋。
逢年过节,还是到食品公司,拿上肉票,排队去购买供应肉,如果运气够好,能买上带肥膘的五花肉,那才叫开心。因为此时,母亲会不惜血本,把肥肉在热锅上炼成油,剩下的油渣再切成小条,外面挂上一层面糊,放在油锅里炸至金黄,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一个油光发亮的黑瓷罐里,烩菜时抓一点,顿时,满屋子肉香四溢,一阵清风徐来,整条巷子都飘着肉味。
那时候,小伙伴们经常爱去玩的一个地方,是供销社食堂外的高大台阶上,因为上面聚集了很多无所事事的大人,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斧头地瞎谝着。镇里管这些人叫摆大街的。我们一边听大人们讲着不着边际的故事,一边享受着从食堂里飘出的肉香味,感到无比幸福。特别是一个叫秃三的斜眼光棍汉,每当看到公家人抹着油嘴,剔着牙缝里的肉丝,从食堂出来,他就会胡侃一通:“神气个球,等老子有了钱,一次点他十盘过油肉,吃得撑破肚皮,剩下的给你们尝尝鲜……”人们哈哈大笑,一哄而散。有一次,一个同学从家里拿了两毛钱,神秘兮兮找到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说是请我们到食堂吃大肉。我们前拥后喝、欢呼雀跃地第一次来到了大食堂,一看饭牌,都傻了眼,一盘过油肉8毛钱,一盘小炒肉6毛钱,2毛钱只能吃个清炒豆腐。我们仗着胆买了个炒豆腐的饭票,到窗口取菜时,炒菜的大厨认出了那个同学,质问他哪里来的钱,当问到“是不是偷家里的?”我们几个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结果是炒豆腐没有吃上,那个同学回去反而挨了一顿打,不过,这也算金銮殿挨耳光,开了玉眼啦。
七十年代末,正是改革开放初期。镇里胆大的人家已经在街上开起了五花八门的店铺。其中就有一家猪肉铺子。购买猪肉再也不用肉票啦,有钱人家想吃肉,随时都可以买到称心如意的猪肉。特别是在镇里的一条街巷里,还开了一家专煮驴肉的店铺,人常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每当用了特殊配料,经6个小时烹煮的驴肉出锅时,整条街巷都弥漫着香气,经久不散。我家因与驴肉铺相隔不远,有时煮驴肉的老板,会给我们附近的邻居送一些煮好的下水或烂肉。每当我们急不可耐地争抢时,母亲就会默默地看着,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不过,那肉香真是难以言表,现在每每想起,还口有余香……
如今,我们的餐桌丰盛起来了,逢年过节,各种肉食更是五花八门,炸的、烧的、烹的、煮的……可以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不过,很多人却因此吃出了“三高”,得了肥胖病,但记忆中的那份肉香,却再也难以觅到了。
(作者 冯俊田 系县国税局副局长、县作协顾问)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