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秘史:办科班是发财捷径
我们上海人(其实我不是上海人,不过我在上海已经居住二十年了,所以也可以用我们二字)的确太愚太笨,一年中,被北平的伶人,至少要吸收近二十万现金带回故都去买房子置田地,并且剧院老板还得派人接送,如同恭维天神一般。这些名角儿架子端得十足,嘴里虽说着不大愿意到南边来,实际上哪一位都伸长了脖颈骨等候着上海派人来接,诚所谓,又吃鱼又嫌腥,又养汉(即养汉子偷人)又撇清(即自言清白)。论起来他们全认为到上海来是发洋财的好机会,不过故意要搭搭架子罢了。
天蟾舞台旧照
马连良、谭富英、李盛藻等现在都是自挑一班的头牌老生,每次来沪的包银,差不多要一万两万的巨款,然而当他们没出科的时候,一律全是蓝市布的长衫,光着脑袋,吃的饭食更是粗糙不堪,万一今天谁唱大轴,班主特别发给八大枚铜子(即十六个铜板)喝豆汁,吃油炸果子(即油条),平常或是四大枚、六大枚,还有大枚都拿不到的,也都得好好地唱做,弄得不好,兴许还要挨揍。
马连良反串之《借赵云》
但是每日卖的票价(现在富连成的票价,也要卖到四五毛钱一张)至少要有一百五六十元,假使黑白天都有戏,就能收上面这个数目是平均以每位三毛钱计算,每次照五百名看客合计的。如此一来每月就可收入七八千元,何况他们还有堂会及全班赴津出演的好机会呢。
他们科班的定章,学生没出科的时候,一切收入分文不能支取,归班主饱入私囊。据说从前富连成的班主沈某,曾净获三十万金巨款,后来因年纪大了,不愿再干,才让给叶盛兰的老子叶春善接办。在春善手里,也赚到十好几万了。前三年,春善故世,遂由盛兰的胞兄盛章等负责管理班中诸事。盛章是今日第一武丑,常以《盗雁翎甲》《醉丐》等唱大轴,每演必满,座价日增,所以富连成格外殷实富厚了。
叶盛章之《时迁盗甲》
我不懂上海一般闻人阔佬,为什么很愿意拿钱捧京角儿,却不情愿把这一笔钱省下来,集合点基本金,来创办一所小科班。现在上海这样多的难童,很可以挑选一般聪明俊秀,并且读过书、学过国语的孩子们,使他们受到这种极有效的职业教育,这倒是一件又慈善又发财的好事儿。倘有人说学戏非北平不可,这句话我根本就不赞成,试问皮黄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四大徽班没进京的时候,北平曾有此戏剧么?这事我在世界书局出版的《中国戏剧史》里说得很透彻。因此我认为假使上海能办一科班,不光是不必北上邀角儿,受名角儿的挟制,并且上海人还有便宜戏看。
(《故都宫闱梨园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