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中的习得性无助,解释问题等于解决问题吗?
文:Zoë Krupka
来源:译言(ID:yeeyancom)
5月16日,是杨芳昏迷的第63天。 做了两次开颅手术,多块头骨被取掉,她躺在福建邵武市立医院的病床上,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 将她打成重伤的,不是别人,而是与她结发30年的丈夫张成。
根据网上消息,在婚姻生活中,张成的家暴行为不止这一次,以前有不少家暴行为,而杨芳的性格老实,被打得严重时,最多也就回娘家住几天。
每次面对这样让人痛心的新闻,人们就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为什么保持沉默?你为什么不离开?”
美国临床心理学家雷诺尔·沃科在对数百名受暴女性进行研究后发现,很多经受家暴的妇女会因为习得性无助,变得难以离开受害人。
那么问题来了,仅仅给问题做出解释就可以了吗?远远不够,今天这篇文章,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习得性无助”以及它的问题?
01
门都开了,为什么不走?
有一个心理学的小故事,在定义某种心理学现象的同时,还诬陷了女性所遭受的暴力行为是在自取其辱。和其他心理学故事一样,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些被用来做实验的可怜的小动物。在上世纪60年代末,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对狗进行了一系列行为实验。他把狗关在笼子里,对它们进行随机电击,然后观察它们的反应。
狗被锁在笼子里,无处可逃,只能遭受无法预测且难以承受的痛苦,最终,它们放弃了从笼子里逃跑。但就算面前的笼子打开,它们也不会逃跑了,反而不等电击出现,就倒地开始呻吟和颤抖。在这个经典的重构案例中,塞利格曼创造了“习得性无助”这个术语,来描述这种情况。
这个理论在当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它巧妙地将施暴者撇开,反而在暴力行为的受害者身上寻找问题的原因所在,并操纵受害者对于痛苦的、甚至危及生命的生活环境的现实看法。
02
习得性无助,然后呢?
在我们如今的社会上,习得性无助被看作是挂在反复遭受暴力行为的受害者身上的一个标签,常用于形容遭受社会暴力、校园暴力和人际交往暴力行为的受害者。其中,最突出的一种暴力行为就是女性遭受的家庭暴力。
就像低自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相互依赖、创伤性纽带这种难以捉摸的概念一样,习得性无助这个词语也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它吞噬了社会上对于暴力行为的正确解释,把受害者放在了风口浪尖,企图从受害者而不是施暴者身上寻求责任。
《人类实验室》中一位被家暴的妻子说:“有一个执念,你会对你自己选择的这个人,就是每次他打你的时候,你都会告诉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
去年,临床心理学家萨利·麦克拉伦提出一个理论,他认为家庭暴力的一半责任在受害者身上。
对此记者朱莉亚·贝尔德写了一篇反响强烈的评论文章,批评麦克拉伦博士的这些文章将家庭暴力定义为:因女性无法遵守恰当的沟通规则而产生的可预见性反应。贝尔德还质疑了麦克拉伦博士在说明“产生家庭暴力到底是谁的责任”这一问题方面的专业知识。
但不幸的是,对于因遭受家庭暴力而寻求帮助的女性来说,为了帮助女性生存和逃避家庭暴力,治疗师受到的训练,往往是要从客户身上,也就是受害者女性身上找到问题所在,从而寻求治疗方法。麦克拉伦博士也不例外。他们着力于研究暴力受害者的个人特质,并将治疗主要放在受害者身上,探寻受害者责任。
这让女性失去了在家庭暴力方面发声的权利,也让我们总体上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03
停止不痛不痒的道歉
致力于支持女性走出家庭暴力的治疗师,应该不局限于个人心理治疗。与其仅仅开导某位遭受家暴的女性,他们更需要研究更广泛的问题,以直接解决性别暴力的社会决定因素对女性健康和安全的影响。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彻底的改革,摒弃我们已有的很多相关理论成果。治疗师需要重新学习男性权利、力量和控制之下的女性主义框架,并停止对于施暴者的纵容行为,比如“不痛不痒的道歉”和“愤怒管理调节”。
之后,那些“因为内心受伤而无法控制自己行为、需要我们的理解的男人”就会消失了。准确来说,他们变成了熟练运用暴力来控制愤怒的人,当然他们自己也需要被控制。
女性对男性暴力行为的反应,与其说是习得性无助,不如说是一种适应性行为。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中,有些人甚至认为遭受暴力是个人的失败,人们对此的反应是要么觉得可怜、表示同情,要么就是病态扭曲的。
这种彻彻底底的改革要求治疗师参与到这个痛苦的过程中来,我们在这个过程中用专业知识和职业复杂度来剖析女性所遭受的暴力行为。如果有谁在这次改革中掉队的话,不仅很危险、会造成无效结果,还对解决这一问题有弊无利,有很大的削弱作用。
04
重要的不是解释,而是行动
的确,经历过暴力行为的女性和没有经历过暴力行为的女性是不同的。我们与众不同的原因是我们被暴力行为伤害了。我们并没有“信任问题”,只是被羞辱和背叛了。我们开始不信任别人,是因为某些痛苦的经历所导致的。
我们不是一直在选择“有暴力倾向的伴侣”。有暴力倾向的男性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美国每三个小时就有一名女性因暴力行为被送进医院。各种各样的暴力行为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多影响,我们被迫忍受的暴力行为越多,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我们没有学会无助,而是从过去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在我们的心灵、思想上,我们已经改变了。我们又如何能够不改变呢?
就像塞利格曼做实验的狗一样,我们已经知道了笼子里面的世界和笼子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同。如果治疗能够改变我们的思想、心灵和对暴力行为的反应,那么治疗也可以改变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