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母亲|张涛



五月的母亲


五月的布谷,出奇多。每天的鸣叫声,从大清早开始,近黄昏结束。天籁般在时空流传。于别人而言,那是自然中的鸟鸣。对于我,却是母亲出走的提醒。
在母亲出走的四年中,我尽力用所有记忆的碎片,试着补全一个“完整的母亲”:渭水河畔的“幸福城里”,那夜里的病痛呻吟,还有耳闻;故城“晚亭”的病榻上,“妈啥也不怕,豁出去了”的强颜欢笑,还历历在目;老家泉沟的窑洞里,顺着我叫“妈”的方向,您快步走到院子,边答应边说:“叫妈赶紧给你撴撴面去”,仿佛锤打墙钉般,一下一下捶击着熟悉的胸口……
母亲,还在的——
想着四年前她在“晚亭”,以及我来“彼岸”之前——那日下午的情景,一个活生生的人,竟成一种符号,一种说之无人的信物,名字却只能是“母亲”的时候,我绝决的断定:
母亲,终究没有走掉,没有离开我们——

要不,怎会在彼岸的四年里,无时无刻都有“赢就赢得漂漂亮亮,输就输得堂堂皇皇”,以及“提起一吊子、放下一噗沓,那不是有精神人干的事”的自省?这些她曾说过的话,却成了我头上的一盏明灯,指引我,以及我们家每一位健步前行。
因此,我时刻自省,忘了输赢的界限——“模糊”的活着,不计代价、没黑没明的活着,甚至,植物一样——活着!这是母亲教会我们的,我们也只能流淌着她的血液和精神!然而,母亲在这个世界上,就像天空少了云,书柜里少了书,内心原有的摆布充实突然腾出空——只留一块永远无法填补的地——缺着!
四年的布谷声,成就了我们四年不一样的人生。
“父亲去年九月退休后,十月国庆那天,他和我们便见证了老小他们给咱家添新生的过程。母亲且看,他这不退休得挺巧么?这下,他又有忙乎的了。”

“咱家新生是个男孩,叫‘棒棒’,那眼睛、脸蛋圆的呦,父亲每每抱他,都会乐呵呵地重复母亲您曾听过的老话:我们家没亏人,老天也不亏咱!
“二域已经长大了。雪儿在选择社团活动主题时,告诉我她选择了厨艺,我问‘为什么’,她说‘你和我妈老了的时候就能用得着’。翔儿不再像以前那样扎脚不稳了,她在老小他们忙着的时候,自动担负起照看棒棒的责任。可能因为棒棒小,也是男孩的缘故,二域竟当他似宝贝一样,时常逗他‘叫姐姐呀,叫姐姐呀’……
“我们其他人亦如当初,按部就班地行走在或深或浅的日子里!”
……

四年走过,如同爬完四座山峰。我在收获岁月沧桑的同时,也收获了人生历练的风光。用朋友们的话说:我是一个欠觉的人,整日就像与时间赛跑的马,总把每日当最后一天,未曾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没事,给自己留一点休息的时间吧!
可我深深地知道,生活大船一旦开启,哪有休息的时间?生活中,一头是修复自我的良药,得喝下去;一头是傲放生命的花朵,得做下去。这却是有关人生的两大考验。人的骨子里不仅要有贵族的精神,现实里还要有凡人的悲悯,梦想里更要有做人的态度。
我曾多少次自信地告诉自己:打现在起,做一个简洁明快而忠于自我的人。将吸附所有可能吸附的阳光,将其转化为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成就自己感染别人的无穷力量,从而不至于白骨遍地、僵尸横野。

也曾自卑地小声独白:世界很大,我是那一切有限的人。曾经也有伟大藏身其中,而我还不是从曾经而来。我不善于追求生命的丰盈,倒善于在自己力及的自然中,让遇见的觉其价值,让自我的灵魂得到安息。
母亲的世界,我从未走远。我的世界,也不再空洞,开满了各种花。认识的,不认识的;家乡的,彼岸的;应有尽有。就像清明时节上坟的时候,我在二哥的身旁,认识了猫眼草、野豌豆和蒙古大黄花;在母亲的身旁,遇见了多年未见的油菜黄。我们穿行在花们的世界,花们也在窥探着我们的情怀。
想到此,我已模糊了天堂和人世的界限,注重起奔命与立命的修行。记得有天看到小姨穿的小红鞋后,我大声告诉她:小姨鞋上有两红花,我要把它掐。一朵藏在箱子底,想看再去拿;一朵送给她,人生全靠它。后来,我为它取名:生命的红鞋。

在“生命的红鞋”的导引下,我行走在石榴花开的五月,听着布谷声声,我仿佛看到了母亲的笑容。想起这么过了的四年中所看过的电影,耐人寻味的,当属《城南旧事》了,其结尾让人记忆犹新:
病榻上的父亲问看他的幼女:“最近上学还迟到过吗?”
“爸爸,自从那次你打我后,我就再也没有迟到了!”
“你恨爸爸吗?”女儿摇着头喊着“不”。
父亲摸着女儿的头说:“孩子,看来你长大了!”
这一切,想必——母亲是知道的!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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