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通过经历
我的通过经历
任由孤独蚕食我的灵魂,
直至在迷狂后沉睡过去。
——某夜
一、Convergencia系统的网状通过机制
通过制度,这是最初由拉康独创的一套检验分析欲望的机制,该机制是在弗洛伊德到亚伯拉罕的精神分析学院制度失败,以及拉康对IPA制度的不满所产生的结果,该结果直接导致了拉康自己的学会分裂,以及最终著名的80年代的“解散”。
然而,拉康曾不断提醒后人应该继续实施该制度及其革新,最终成就精神分析欲望的审核与传递。
我们先简介下Convergencia的网状通过( la passe en réseau)的机制吧。:
首先,是希望启动通过程式的人,即欲通过者(passant),抽取两位渡者(passeurs),这两人和欲通过者是做了大致类似年限的个人分析,并且他们的分析家都认为他们已经抵达分析的终点,可以去见证分析的欲望了。渡者因此也是见证者(témoin ), 然后,在确定人选后,欲通过者就向这两位渡者对自己的个人分析的要点进行汇报。
然后,完成报告后,他要再抽取6个数字,5个分别对应4+1位评审组成评审会,还有一个数字是抽取“代表“人选用的。
上述的该评审会组成拉康所谓的卡特尔模式:此模式有4人固定,一人不固定,最后一位称为“加一”也即报告人;卡特尔会分别对两个渡者进行会谈,评审委员因而无法直接接触欲通过者,在完成卡特尔会谈后,报告人把讨论结果写成报告发送给“代表”,他对报告的阅读决定欲通过者是否通过,这个通过仅仅告诉给欲通过者,而并不因此改变被通过者在协会中的地位,即并没有任命(nomination):任命为分析家。
这里面涉及的是欲通过者、两位渡者、卡特尔四人单位与加一和最终的代表者7个人的无意识链条,如果能够传递能指下分裂的主体,就可以通过。
这里头没有所谓的规律可寻,涉及的不是符号或者想象的东西,而是纯粹的实在结构:即精神分析的话语的传递。(为何是这样,我们在最后进行理论的解释。)
二、机缘
“精神分析家,
只能是自我任命,
并加上几个其他人...”
——雅克拉康
在分析完成两年后,一次,我在督导师的鼓动下,去参加“跨协会通过制度”(extra-associatif)的例行会议。这是Convergencia的网状通过被实践十年后再度更改为新的方案,与之前的方式不同,学院(école 也可以是协会)与通过制度(passe)试图进一步分离开来。
例行会议提到(其中有的参会者操着西班牙口音,应该是来自南美的协会):这样做的原因在于,分析家的协会需要通过制度确认精神分析家的欲望,因为没有分析家的欲望,就不可能有分析家的协会;然而,由于群体认同的机制与分析家欲望的主体性有矛盾,如何尽可能打破这种群体结合下的自恋与认同呢?网状通过的机制已经去除了原有的拉康创立的ECF的制度中的认命功能,后者造成了欲通过者透过通过机制,就可以被任命为学院分析家,成为精神分析学院中的主人。
在当前跨协会通过制度,则是透过超越协会的成员,让“通过"中的个体性得以真正发挥,同时,还不能构成协会的自恋(更不能有谁是谁的分析者或者被督导者的利益关系)。因而,在这个制度中,除了上面描述的网状通过的主要过程不变外,渡者(passeur)均非原本协会的成员。最终发展出了尽可能减少外部干预,纯粹确认协会外的通过制度。
大概了解这些后,我透过秘书协调,在1-10之间任意两个数字来选择两个渡者(秘书信中还强调,如果难以选择,可以扔骰子——这可是给强迫症们准备的妙法,秘书可真体贴)。
我首先是作为完全非精神分析之维协会的成员进入的:我的一位分析家属于布鲁塞尔的精神分析之为(Acte Psychanalytique)协会,而最后完成分析的那位分析家(也是第三位)完全是个独立工作者,只有督导师是精神分析之维(Dimension de la psychanalyse)的成员。然后,两个渡者即不是这两个协会的:第二个渡者是ALI协会(国际拉康派协会)的,第一个渡者第一次做渡者,看起来很紧张,我也没有经验,所以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并没有问,不知道对方属于哪个协会,但是透过她询问我的分析家的名字,她并不认识,因而推测她与上述协会并没有关系。
三、通过汇报性会谈的插曲
秘书最后发回信件,透过名字我知道两位渡者都是女性,但是给我的号码有误。我联系的第一个渡者却是第二个渡者接的电话,之后,第二个渡者的号码打过去的接听者居然是男的,然后,我又给秘书写信,找到了第二位渡者。
这一开始的顺利就有着不详的预感,由于先联系的那位,即第二个渡者说自己马上要度假,这样对比,第二通电话联系的那位,即第一个渡者,跟我约谈的时间在先。在记录下两位的地址和门的密码,管他啤酒红酒,一切就随着时间去酝酿和发酵吧。
见第一位渡者之前,做了一个梦:大概是自己回到了老家,要骑自行车去高中,但是因为知道要考试,于是在车上就翻开了书:查阅的正是Bourbaki的数学讲义的明确的三位数的页码(我就不给出具体页码了,这是无意识的密码),该页码的内容是关于洞(trou)和任命(nomination)。我觉得自己准备充足,然而,仍然需要在骑车的时候翻一翻。
首先,该页码代表了三个事情:一个数字涉及死亡;一个数字涉及我早年的一次分离;一个数字涉及青春期。另外,Bourbaki是拉康提到的数学家群体,我在做梦的前几周在我最后那位分析家的研讨班上也正好提到,而且就是为了处理我博士论文中最关键的结论部分:洞和任命,不过,由于通过制度也涉及一个缺失的任命(即“代表”的回答并非任命,却是对“通过”本身的一个肯定,当然也可以是否定的回答)。
第一位渡者的等候室装饰
一开始进入渡者的会谈室,我以为通过和分析一样(由于之前督导说整个通过过程不会超过3个月的时间,我以为一周3-5次,共三个月,也不知道这如何能与两个渡者开展起来,还有是否要付费:我第一次是带着银子去的。)我提到梦里三个数字牵涉内心的无意识的关键扰动,而回家是一个背景愿望,并且意味着前意识的欲望:来法国的主要目标达到,可以回家了。这个目标涉及两个最后的考核:1通过制度(拉康也对此说他发明了一种颠覆性的考核:examan),2博士论文答辩。
我记得渡者并不大关心这个,但是不断地在记录,甚至都没看着我,而且不断强调让我讲最重要的部分,因为一般而言与渡者的约见会谈就谈两次,最多三次。
之后,我就迅luan速shuo组yi织qi….
第一个渡者跟我约的下次时间是一个月后,不过,第一次会谈完的一周后第二个渡者度假回来,她年纪比第一位要年长,而且非常有耐心,热情,不断询问,每个地方都问得很清楚;完了之后,我很高兴地即兴散步。
第二位渡者会谈室外的猫
在与第二个渡者完成两次会谈之后,与第一位渡者完成第二次会谈,再与第二个渡者完成最后一次补充性会谈。差不多这样....在完成了最后一次谈话汇报之后,我便去了Lille大街,在拉康当年的分析室大门外站了,良久....
四、巴黎北站的那一夜
完成与两位渡者汇报性会谈后的某天,和布鲁塞尔的那位分析家约见了一次,因为他恰好要来这边作为通过制度的评委。我们约在巴黎北站人群拥扰的斜墙处:
巴黎北站的那一夜,斜墙外,内心如人潮般汹涌,五味陈杂...
关于相遇的那刻,我总记得他说的那句:转瞬五年了,好快,我头发也白了以及因此泛起那阵阵的酸楚。
再后来,我提到我已经进入“通过程序”,他于是问我是否抽了评委的签,我说没有,他于是放心地请我去餐厅吃饭了。
那天,我们聊到深夜12点,那天,回去的路上,同地铁车厢上人们的脸逐渐变得模糊...
五、与“代表”的相遇一瞬
醉舟墙旁,
张涛暗涌。
完成与渡者的会谈任务后,我再度写信给秘书,秘书让抽签选择评审(包括最终的代表),又是一串数字。秘书还强调说,在任何时刻,我都可以选择放弃继续“通过”的进程,我果断地回绝了——以前听说有好几个人“通过"失败,就去自杀了,分析有风险,通过需谨慎。我们再次看到秘书的体贴,等到回信,秘书说可能要到很久,甚至暑假后才会出结果。
这样,过了很久,直到6月中才接到“代表”的来信,“代表”,多么奇怪的词,选自弗洛伊德的表象代表( Vorstellungsrepräsentanz),拉康认为是其能指的对应词,这是为何在我总想见面的时候叫对方能指先生(Monsieur Signifiant)。这时候,我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他让我打电话去当面谈一下,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完自己的名字,对方好像不太明白,我于是说我是欲通过者——但是一时只想到passeur一词,也就是说我口误地把自己说成了渡者。我并不知道为什么需要面谈一次,不过几天后,在约定时间前,一路散步走去,发现正是前几天去卢森堡公园散步回去的时候偶然经过的Saint Sulpice大教堂旁的Arthur Rimbaud《醉舟》诗墙的小巷内。
《醉舟》诗墙
由于已经快忘了这个通过的整个事情,一开门,对方说请进,我啥都没说就冒失地进去了(也忘了能指先生了),“代表”是个法国老帅哥Dahan先生,分析室的布置就如黑客帝国里面尼奥选择红色还是蓝色药丸的房间:一个壁炉,旁边一个书架,上面有些小青铜雕塑,一个黑色金属沙发,两个同款的黑色金属椅子,一个办公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委员们的报告。
他拿起记录着我命运沉浮的报告书,总结到:我能从中看出,你,如何如波浪那般,从空无中来,又遁入空无之中,radicalement。同时,一个新的主体诞生出来,对我而言,这确是一次精神分析的工作。
几天后,我启程回到了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