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戏迭出的年代,看梅兰芳当年怎样排新戏
引言:如今在讲究推陈出新的年代,戏曲新编戏剧目迭出。新剧推出后,各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现在对于新编戏很大程度上分裂为泾渭分明的两派:一边是大为鼓励,对于戏曲创新发展的行为频频点赞;一方是大力反对,凡新编戏一律不看,若看也多为批评之声。
那么,在梅兰芳的年代,他们是怎样排新剧的呢?对于新编戏,在当下,我们持一个什么态度比较客观?
下面这篇梅兰芳先生的文章或许能给您一些启示。
我怎样排新戏
戏剧前途的趋势是跟着观众的需要和时代而变化的
我初次由沪返京以后,开始有了排新戏的企图。过了半年,对付着排出了一出《孽海波澜》。等到二次打上海回去,就更深切地了解了戏剧前途的趋势是跟着观众的需要和时代而变化的。我不愿意还是站在这个旧的圈子里边不动 ,再受它的拘束。我要走向新的道路上去寻求发展。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可是我已经下了决心放手去做,它的成功与失败,就都不成为我那时脑子里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从民国四年的四月到民国五年的九月,我都搭在双庆社,一面排演了各种形式的新戏,一面又演出了好几出昆曲戏。可以说是我在业务上一个最紧张的时期。让我先把这许多演出的戏,按着服装上的差异,分成四类来讲,比较可以清楚一点。
第一类仍旧是穿老戏服装的新戏,如《牢狱鸳鸯》;
第二类是穿时装的新戏,如《宦海潮》、《邓霞姑》、《一缕麻》;
第三类是我创制的古装新戏,如《嫦娥奔月》、《黛玉葬花》、《千金一笑》;
第四类是昆曲,如《孽海记》的《思凡》,《牡丹亭》的《春香闹学》,《西厢记》的《佳期拷红》,《风筝误》的《惊丑》、《前亲》、《逼婚》、《后亲》。
看了这张戏目,就能想象出我这十八个月当中的工作概况了。
恐怕有人会奇怪我同时走的两条路子,有点矛盾。既然在创编古装新戏,为什么又要搬演旧的昆曲呢?
这原因太简单了。凡是一个舞台上的演员,他的本身惟一的条件就是要看演技是否成熟。如果尽在服装、砌末、布景、灯光这几方面换新花样,不知道锻炼自己的演技,那么台上就算改得十分好看,也是编导者设计的成功,与演员有什么相干呢?艺术是没有新旧的区别的,我们要抛弃的是旧的糟粕部分,至于精华部分,不单是要保留下来,而且应该细细地分析它的优点,更进一步把它推陈出新的加以发挥,这才是艺术进展的正规。
昆曲的词句深奥,观众不能普遍听懂。这是它最大的缺点。不过昆曲的身段,是复杂而美观的。可以供我们取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认为昆曲有表演的价值,是想把它的身段,尽量利用在京戏里面。你只要看我们前辈享名的老艺人、大半都是有昆曲底子的。所以我当年提倡昆曲的用意,是希望能够引起本界同仁的兴趣,大家共同来研究如何运用它的好处。不是说把它的腔调唱稳了,字眼咬准了,就算尽了搬演昆曲的能事的。
我排新戏的步骤,向来先由几位爱好戏剧的外界朋友,随时留意把比较有点意义,可以编制剧本的材料,收集好了。再由一位担任起草,分场打提纲,先大略的写了出来,然后大家再来共同商讨。
有的对于掌握剧本的内容意识方面是索有心得的,有的对于音韵方面是擅长的,有的熟悉戏里的关子和穿插,能在新戏里善于采择运用老戏的优点的,有的对于服装的设计,颜色的配合,道具的式样这几方面,都能够推陈出新,长于变化的;我们是用集体编制的方法来完成这一个试探性的工作的。
我们那时在一个新剧本起草以后,讨论的情形,倒有点像现在的座谈会。在座的都可以发表意见,而且常常会很不客气地激辩起来,有时还会争论得面红耳赤。可是他们没有丝毫成见,都是为了想要找出一个最后的真理来搞好这出新的剧本。经过这样几次的修改。应该加的也添上了,应该减的也勾掉了。这才算是在我初次演出以前的一个暂时的定本。
演出以后,陆续还要修改。同时我们也约请许多位本界有经验的老前辈来参加讨论,得着他们不少宝贵的意见。
从梅兰芳先生的这篇文章,不难看出在当时,对于新编新创剧目就引起重视了。戏曲自诞生、发展到成熟,亦是随着一出出当年的“新编戏”来推进的,所以对于新编戏不能因为某些剧目的不成熟而将“新”一棒子打死。
对于新编新创的取舍来讲,要把握好京剧的文化核心,既不能泥古不化,又不能做无源之水。集结精英的力量,反复打磨,让舞美、戏剧冲突、灯光等元素为剧目锦上添花而不盖住京剧本身唱念做打的艺术本质。
我们相信,大浪淘沙,如今的新编戏在时间与观众的检验下,一定能有许多成为保留剧目,世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