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玄 松间明月石上清泉
近年国内设计界对物哀、幽玄、侘寂日式传统美学的应用多了起来。作为日本基础美学,它们之间不是孤立存在,既千丝万缕的息息相关,又各有千秋的自成流派。三者之间的区别我们用古诗来表达:
【物哀】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幽玄】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侘寂】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还有更生动的比喻,引用日本俳句师松尾芭蕉的名句“古池呀,青蛙跳入水声响。”来分析:
古池塘所代表的永恒时间——侘寂(艺术内容与理解)
叮咚一声的转瞬即逝而带来的哀感——物哀(创作主体的审美情感)
最后生命空幻与崇高的领悟——幽玄(创作主体,客体,宇宙的相和谐——审美境界)
这和我国词人冯延巳的那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意境如出一辙。
在以前文章中介绍过物哀和侘寂美学,今天我们分享幽玄美学的无处不在。
日本美学家大西克礼对“幽玄”有以下阐释: 掩藏、遮蔽、不显露、不明确;微暗、朦胧、薄明;隐蔽的寂静;深远;充实相;神秘性或超自然性;不合逻辑的、不可言说的。
深入溯源,幽玄一词源自庄子和禅宗的哲学思想。幽是隐微的静,玄是深远奥妙的黑,美是不可言说的朦胧与寂寥。幽玄是掩藏遮蔽不显露,它具有神秘和不可预测的超自然性,是一种非理性的飘忽不定。作为一种审美,幽玄表示的是一种暗含、内敛、收拢、潜沉的状态,要拥有这样的状态就要入幽玄之境。用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的话说,若人生中追求“光”,首先要认真凝视眼前名为“影”的苦难现实。
幽玄常和阴翳一词联系在一起,所以说幽玄一定不是清空万里、不是阳光灿烂,它是委婉、幽暗、若隐若现。同时幽玄又是温柔、委婉与和缓的,是山间晨雾中的小溪,是午后斜阳下草地上斑驳的竹影,更是灯光下端坐茶室的姑娘。
正如千利休的茶室,只有一个低矮的小门,想进入其中,要低眉信手,深深折腰。茶室小,只有四个半草垫子大。在黯然静谧的空间,茶室短短的矮帘隔开的是一整个外面世界。丰臣秀吉、织田信长都曾在其中端坐,这是一个可供逃离现实的空间,生而为人总需有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
幽玄也是一种遮蔽的情感表达。如评书演员手中的扇子,从来就不是用来纳凉,在台上扇子指点分文武,假笔可代书。扇子打开,如屏障把台上台下分为两个世界。又如中日戏剧中的脸谱,看似毫无表情程式化的面具下,却是暗流涌动,跌宕起伏。
幽玄美学在庭院建筑设计中体现的最为充分。一种是,以线条及色彩建立的悠远想象,比如枯山水,砂石铺满地,象征着海洋,石块象征着山峦,再以苔藓点缀,营造出想象中的山水世界。另一种则是透过光影形成对比,如京都的琉璃光院,窗是最动人的风景,在明艳与暗影中念由心生:一切都刚刚好。美秀美术馆的樱花隧道,走进隧道,在幽暗中前行,不知前方为何,直至走出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还有日本传统民居中都有的障子门,外面的光经障子过滤,减弱了室内光的强度,变得悠远绵长。谷崎润一郎说,站在障子门前,凝视那明亮却不炫目的纸面。
幽玄美学又是简约、抽象的。这里一定要提到长谷川等伯的《松林图》,大面积留白的方法,加深了松林幽深,有一种空寂而深迂的意味,就是幽玄。中国画中对幽玄的阐述更为深刻,如明代画家石涛,他的“一画论”引用老子的“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万物”的理念,是从自己的独特感受出发创造表达自己感受的方法,也就是说一切都在“以法法无法,以无法法法”中。
幽玄美学又是人们最朴素的情感需要。无论你情绪低落,还是激情澎湃,都会在一个傍晚,寂寥地面对秋天的夕暮,会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之感。在芦苇茅屋中,听雨声滴答会倍感寂寥,伴着晚风你的思绪仿佛回到了童年,也仿佛听到了远处妈妈叫你回家的呼唤。
这就是幽玄,人类情感最基础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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