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选刊||诗阳/马永波/臧棣/树才/伊沙/余怒/安琪/桑克/吴晨骏/徐江
渡
◎诗阳
也只是一条河
缓慢地流过了一年
它是醒来的事物
用时间的运作来问
用岸的无声来答
渡,以流动的方式脱离静止
穿过所有搁浅的可能性
本地现实:必要的虚构
◎马永波
火焰熄灭了,是清理灰烬的时候了
混乱,如果从更大的一个范围看
便有了秩序。沙丘统一于沙滩
风的走向,海洋也是沙丘,液体的,
时间的。燕子密集地飞行,又散开
凭借气流回旋,升高,突然进入了
来自海上的强风,像带铁锈的雨点
展开倾斜的扇面。那些线条,直立的细线
横斜、弯曲的粗线,带有锐度
被散步的色块同化成一片响亮的和声
突然降临的新事物,在晚些时候
遭到厄恶运,但从未来的方向看去
谦虚地缩成了一个点,可以被建筑师忽略
而建筑则成了沙子和砖的虚构
被倒持望远镜的设计师,抽象成
浮在城市上空的省政府。杂志将季节提前
包括节日、天气、汗水。早上预报的小雨
迟迟未下,将傍晚的到来一并推迟
谁在推迟自己的一生?将火焰从肩膀
抖落,从灰烬取得入骨的寒冷
燃烧就是熄灭。在此处熄灭的在彼处
燃烧,在未来显露出影响,但并不超出
地平线和一个逐渐缩小的窗口:一连串
在电脑屏幕上推向右上角的嵌套视窗
可以方便地放大一个,拖着它到处漫游
直到现实的惯性为零。像一个老鼠
尾巴上带着夹子。但在街上没有人喊口号
没有红袖标。只有微软公司的巨幅广告
在天空上不断地推近、拉远。像一个方形篮筐
捕捉地球。有深度的事物显现在平面上
未名湖
◎臧棣
虚拟的热情无法阻止它的封冻。
在冬天,它是北京的一座滑冰场,
一种不设防的公共场所,
向爱情的学院派习作敞开。
他们成双的躯体光滑,但仍然
比不上它。它是他们进入
生活前的最后一个幻想的句号,
有纯洁到无悔的气质。
它的四周有一些严肃的垂柳:
有的已绿茵密布,有的还不如
一年读过的书所累积的高度。
它是一面镜子,却不能被
挂在房间里。它是一种仪式中
盛满的器皿所溢出的汁液;据晚报
报道:对信仰的胃病有特殊的疗效。
它禁止游泳;尽管在附近
书籍被比喻成海洋。毋庸讳言
它是一片狭窄的水域,并因此缩短了
彼岸和此岸的距离。从远方传来的
声响,听上去像湖对岸的低年级女生
用她的大舌头朗诵不朽的雪莱。
它是我们时代的变形记的扉页插图:
犹如正视某些问题的一只独眼,
另一只为穷尽繁琐的知识已经失明。
让他骄傲
◎树才
让他骄傲!
在谦卑的美德之外,
应该给骄傲的美德
留出一个位置。
让他骄傲!
如果这是他骨子里的,
如果这有助于他挣生活,
如果他甘愿为它吃苦……
在怎样生活的问题上,
谁都无权教导谁!
让他骄做——
而你,只能更谦卑!
车过黄河
◎伊沙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 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作眉檐
眺望 象个伟人
至少象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布道者
◎余怒
我四处游走,飘忽于精神之上
经历石头和花朵。一件事物
与一件事物,一双手
和另一双手,它们都是我沟通的目的
我巧舌如簧
钻营在事件与事件的中心
我大气一样弥漫,不可抵御
集合起云
和涣散的人心
无孔不入。带着干粮,水
一身清凉的火焰
在富有质感的游说中,我被他们悄悄抽象
出神入化 亲近我宗教的面颊
以异端的嘴巴
老谋深算,我要的就是这些外衣
剥开它们
或者就被它们封闭
活在一条河的边上
◎安琪
活在一条河的边上,很干净,很危险
活在一条河的边上,河水清澈,欢快流走
河水河水,一个人活在你的边上
两个人陪她走,三个人如此相爱,相爱如此宽厚
如此寂寞,如同一条河慢慢走
新废墟
◎桑克
工厂空旷。没有人。更没有烟尘。
而街,并未因此洁净,而是更脏。
因为稀释的雪泥,因为偶尔经过的汽车的尾气。
还有一些新增加的灰尘,
直接从人心喷出,像一朵一朵徐徐绽放的罂粟。
回到纸上
◎吴晨骏
这是空白,他去了其它地方
天气冷下来,天空和去年一样
空白的纸,原来也就没有东西
可以写一些字,随便什么
他去的地方我没去过
天气冷得恰好让我想到他
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
当初空白的纸可以任意折叠
无所谓,远方的他可能
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我觉得人多拥挤,字也很密
天空蓝得让人变轻
我看我幼稚不成熟
空白的纸上不应该有字
停止吧,天空下我看到什么
树叶和我没去过的地方
朋友,和他的朋友
他们一溜边靠着墙壁
纸也一样,那么多堆在
破旧的办公桌上
群星与诗篇
◎徐江
我即将写下拜谒群星的诗句
因为天色将晚
大地为悲哀笼罩
属于我的一切都在不断逸逃
属于一切的我悄悄往花里沉没
像一只虫子,而生活是不败的花朵
让我们吮吸露水
懂得贫穷和愁苦在民间的下落
听,风带来大片的云朵
云载着无尽的水坠落
我将在大雨中写我的诗句
黑暗的篇章中群星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