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告别:我该如何接受你的离开
我们已经到了要和很多人说再见的年纪。
(电影:蓝莓之恋)
“我昨晚梦到她,她正在得癌症,身上都病变了,都是黑紫的。”
“那么长时间我都没梦到过她,是不是她想我了。”
我的好朋友,前两天突然给我发来这样的消息。
她的奶奶,一个淳朴又能干的老太太,每天乐呵呵地操持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从病倒到离世只过了短短的三个月。
又是一年清明过去,我的朋友至今不敢去她的墓碑前看一眼。年幼的时候很难想象人的生命是有尽头的,那时候死亡对我们来说是书上、报纸上冷冰冰的两个字。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始终深埋在人类的心中。每个人都会经历它,但很少人选择谈论它。
(她的微博小号写满了对奶奶的思念)
死亡创伤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毕生的。即使它发生的很早,或者离世的人跟我们并没有那么亲近,人生中与死亡的会面总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死亡意味着湮灭,意味着虚无,意味着这个名字从此再也找不到它对应的那个个体,用再大的声音呼喊都不再会有回应,我们从此再不得见曾经朝夕相伴的人。
童话故事终将落幕
你知道吗?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经历了第一次“丧失”。
这种丧失是成长性(developmental loss)的,当我们独自降落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离开了温暖的子宫,无法操控任何一件事,甚至无法独立获取食物以保证存活,只能放声痛哭,以获得唯一与我们自己有密切联系那个人的关注。
与温暖、安全的子宫的脱离,是我们都会经历的丧失。
随着人逐渐长大,丧失与母亲的联系已经被习惯,我们开始独自踏上人生的旅程。
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最终却有意无意地渐行渐远;
遇见怦然心动的人,却发现浪漫敌不过柴米油盐;终于想要携手共度的那个人,因为病魔不得已天人永隔。
最后,我们自己也不得不跟这个磨合了好久的世界说再见。
电影《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中,亲眼目睹过死亡的人才能看到夜骐。
在过去的一年里,举国经历的新冠疫情让更多人与死亡面对面。
去年疫情爆发的三月初,在武汉汉口医院,一位医生为病人喝水,病人说水太烫了,一会儿再喝。话音刚落,病人就去世了。说到这件事时,医生哭得止不住发抖。
(图源:抖音@蓝山融媒)
生命在疾病面前如此脆弱。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离开,每时每刻都有人的世界变成灰色。
“我生命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其实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不断经历丧失的过程。有的人痛哭、愤怒,有的人变得麻木如行尸走肉,有的人固执得不肯接受现实。
事实上,我们会在心里为这些丧失举办一个仪式,消化掉愤怒、抑郁或者绝望,这个过程在心理学上称为哀悼丧失,一般会经历四个阶段:
1)一开始,我们可能会表现得麻木,这种状态通常持续几个小时到一周。就像影视剧中常见的,在得知重要的人离世的消息后,被告知者往往表现出不相信,甚至会表现出极端的愤怒情绪。
(图源:《山河令》)
2)在这之后,往往是经历丧失者最迫切要寻找、恢复的阶段,这种强烈的感受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减弱,会持续大概几个月到几年的时间。
经历哀悼的人,可能会经历两种心理状态的来回转变:
一方面相信死亡已经发生,感到痛苦和绝望;
另一方面不相信死亡已经发生,然后迫切的寻找和恢复已经失去的人。此外,愤怒也是这个阶段常体验到的情绪。
3)当希望破灭,丧失者不得不接受“斯人已逝”的事实,几乎不可避免的会感到绝望,然后陷入抑郁和冷漠中。
4)最后,在痛苦将我们的内心防线反复推翻的过程中,新的自我正在被重建,我们在重新定义自己和所处的环境。
重新定义意味着个体终于完全放弃幻想所爱的人回来的所有希望,只有在完成重新定义之后,我们才会开始计划未来。
有的丧失者可能还需要努力担当原本并不习惯的角色,培养新的生活技能。
你走后,
我会好好过
5岁到90岁的人生难题之90岁(图源:哔哩哔哩@光线传媒官方)
为什么有些人不能完成哀悼?
在人生难题解答中,90岁高龄的爷爷面色平静地说,老伴儿三年前去世了,“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平静地接受,事实上,在经历丧失的过程中,时常会出现无法走出来的情况,也叫做哀悼失调。
影响哀悼丧失的因素有很多。
(图源:百度)
丧失的原因:当重要的人以一种突然的方式离开,比如遭遇了车祸或者地震,突如其来、难以扭转的丧失会让我们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
丧失发生的情境:家属目睹躺在病床上的亲人,饱受痛苦和折磨的时候,难免会一边“希望赶紧结束”,一边又“我害怕Ta离开”,这样矛盾的心情对于家属也同样是种折磨;
(图源:百度)
得知丧失的途径:如果亲眼目睹了死亡发生,我们更倾向于相信死亡的确发生了。但当死亡发生在远距离之外或者从陌生人处得知,丧亲者,尤其是未成年人更难接受重要的人死亡的事实。
此外,丧失者的年龄、性别、与所失去的人的关系也是重要影响因素。
白发人送黑发人(图源:微博@北京青年x凉子访谈录)
除了常见的无法走出绝望情绪的哀悼失调外,还有一群人,他们表现的像没事人一样,持续高效地处理生活、工作中的事务。
好像悲伤根本无法侵袭他们。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往往变得暴躁易怒,并且排斥提及造成丧失的人或物。
这种情况叫做有意识悲伤的持续缺失,不同于哀悼中短暂的麻木阶段,这种持续缺失往往持续的时间更长,几个月甚至几年。
这种哀悼失调常出现在幼年时期经历过情感剥夺的个体身上。
在他们的成长环境中,悲伤是脆弱的象征,自我控制是强者的徽章。
(图源:爱奇艺《请回答1988》)
对死者最好的道别,就是勇敢地活出真实的自己。
弗洛伊德认为,哀悼不是病态,而是人的正常反应。
像文章开头讲的那样,死亡是我们每个人必修的功课。当终有那么一天我们或者身边的人经历丧失,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持我们走出死亡的阴霾,重构自己的人生呢?
治疗师Julia Samuel在《悲伤的力量》中提出了“力量支柱”的概念,它是支持我们、让我们重建自己生活的最关键的精神构件,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1、与逝者的关系:主要指哀悼的形式,即尽量使用外化的方式进行哀悼如扫墓,这些仪式在丧失的初期可以很好抚慰到丧失者的情绪;
2、与自己的关系 :使用日记的形式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绪;
3、表达悲伤的方式:重点在于表达,例如画画、作曲、写作等等;
4、时间;
5、思想与身体;
6、界限;
7、专注力。
需要我们牢记的是,力量支柱不会凭空出现,它们需要付出努力去建构。
因此,不论是自己正在经历丧失,还是希望帮助身边人完成哀悼丧失,觉察、接受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情绪和感受是非常重要的。
5岁到90岁的人生难题之5岁的回答(图源:哔哩哔哩@光线传媒官方)
人的一生是不断寻找和不断失去的过程。
面对至亲离世,有人萎靡不振,沉溺于伤痛中,终日以泪洗面;
有人却愿意勇敢地接受现实,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对于死亡,我们的力量太过微弱,能做的也不多。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唯有将他们放在心底,然后跨步出门,迎接新一天的阳光。
[1]Kücherer-Ehret A,,Pottgiesser J,,Kreutzberg G W,... & Edgar D.(1990).Developmental loss of laminin from the interstitial extracellular matrix correlates with decreased laminin gene expression.. Development (Cambridge, England)(4),.
[2]Elisabeth Kübler-Ross(1973).On Death and Dying.Taylor and Francis.
[3]Sigmund Freud.(1917) . Trauer und Melancholie .mourning and melancholia.
[4]朱莉娅·塞缪尔 & 黄菡.(2018).《悲伤的力量》. 博览群书(12),67. doi: CNKI:SUN: BLQS.0. 2018-12-019.
作者:Lex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