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深渊海
落入深渊海
“我是最明事理的人，可我也是最不服的人。”
“但也因为这样，我没了健康的胃，失去了好的睡眠，丢过一份工作，差点杀了个人”
偌大的房间里，沈苑坐在床边上，看着窗外发呆，天还是那样的蓝，初秋的天气让人舒适，我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有点落寞，风吹动着窗帘，透进来的光一闪一闪的。
她好像不是以前的沈苑了，我走过去不小心碰掉了放在床脚的酒瓶，她转头，看着玻璃瓶子转了半圈然后停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的手机响起来了，挂断，我刚想开口，新的电话进来了。
沈苑说：“接吧，可能有事”
我接通了电话，到阳台，公司有急事要回去处理，我往房间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之后我就听见她说：“有事要处理的话，就先去吧。”
“那我，先走了，忙完再过来”
她没有应我。
后来工作忙，我有一个星期没有再找她。
01
认识沈苑，是在高三那一年。
在所有人都忙碌着背水一战的夏季。
课室的背面有一大片的稻田，她总会把她那个棱形的水杯放在太阳底下，然后认真的看折射出来的光，她拍拍我说：“看，我给你弄的彩虹”
我忙着对黑板上的试卷答案，没有理她。
她的手表，也可以折射光的，我有时候会被她晃来晃去的光影分了神。
沈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要把桔子皮晒干想要留下她喜欢的味道的，一个会在学校发的报纸里抢着把娱乐新闻版面拿走剪下自己偶像那一刊的，一个在平安夜的时候给好朋友用便利贴画苹果的人。
尽管是忙碌的高三，她看起来也很快乐。
她有一本很厚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我数落过她，说别人都在做试卷，只有她雷打不动的在写着日记。
她没说我什么。
02
后来换位置，我坐到了她男朋友旁边。
这是我知道的，关于她的恋情之一。
和她一样是个看起来很阳光的人，刚开学的时候他趴在课桌上睡觉，课前语文老师点名让他上去写几道试题的答案，是沈苑大摇大摆的走上去的。
我也看见平安夜那一晚，放在沈苑抽屉里的那颗苹果上的便利贴叶嵩写：这是我挑的最大的一颗。
至于后来沈苑是为什么和他分开的，我没有仔细打听。
分开之后有一天我看见她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叶嵩从楼梯口出来，打开车锁，然后在校门口消失，那么短暂的一段路，沈苑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良久，她趴在栏杆上发了会呆，回课室去了。
尔后的很多个午睡我都没有在宿舍看到沈苑，她也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开心了。
然后有一天中休，我很早就上了课室，我看见她趴在叶嵩的桌子上睡着了的。
刚分开的日子里，沈苑除了每天早晨按时到食堂喝几口粥以外，就没有吃什么，气色也很差，脸上像铺满了翳，别人碰到她都说怎么气压这么低。
胃痛，应该是这时候落下的，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沈苑给我发消息说在长途车上，胃疼得不行。
给她发完：“你问问司机有没有暖一点的水”之后就没有回我消息了，后来她说那天痛到不想动了，就蜷缩在那里，后来太困了，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肚子都是空的，想吐又吐不出来。
之后的每一年，我都能在沈苑的动态里看到她又胃疼的消息。
03
后来各自到了不同的地方去上大学，交谈也因为新朋友的加入开始变得少了，从零星的聊天对话里得知她没有进到最喜欢的社团，选了一个自己不是很擅长的科目去念，考证，选修期末简单一点的科目，实习。
还有，和柯然在一起。
我还蛮佩服沈苑的，说喜欢就喜欢了。
听她讲一起去了旅行，陪着柯然参加他朋友的生日聚会，和他一起跨年，沈苑说以后要和他一起养条大狗，要好好想想选什么品种，她想要在婚礼的时候用一些立体的素材，说要和柯然一起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挺甜的，告知我的字字句句里都洋溢着喜悦，我说希望你幸福，不仅现在是，以后也是，她笑着说一定会的。
可她和柯然也偶尔吵架，沈苑还是会犯傻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吃东西，我说：“沈苑你这样不仅会瘦，你还会死”
不过，吵架分手的理由也蛮离谱的，因为一个APP的问题，冷战了很久，沈苑把他拉黑，可是她又在等，她等柯然道歉，她等这把火过去了自己先认错也可以。
不过，沈苑最后等来的是柯然的分手短信。
那双柯然寄到她地址里的情侣鞋还没有亲自送到柯然手上就分手了。
沈苑不闹了，接收到了这个通知，也没说什么。
失眠，开始了，有时候天都泛白了沈苑才开始睡，只是想着第二天有精神去上班。
长期的睡眠质量不佳让她整个人精神都很涣散，手里的工作处理得一塌糊涂，组长一再找沈苑谈话，说她最近的状态差，工作效率很一般，后来有一天，沈苑差点晕倒在工位上。
情绪低落加上没有精神让她身体变得不好，来大姨妈的时候痛到失去知觉，从宿舍到公司的路，短短的五分钟里，每一步都像加了铅一样，等打完卡到了位置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浑身都在冒冷汗，脸和嘴唇都是惨白的，别人递过来的杯子都快要拿不稳，同事一直在问要不要去医院，还商量着让别人背她回去休息。
季度的业绩要求终于赶完了，沈苑提了离职。
她说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这让她无法专心的工作，沈苑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辞职之后沈苑和朋友去了旅行，照片里看她还是笑，不过后来沈苑和我说客栈的老板帮忙拍照的时候说沈苑看镜头的眼神就好像他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我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见面了。
所以，我没有看到沈苑眼睛里藏着的那片海，深邃的。
后来沈苑来我的城市看我，一见我就笑，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样。
住在我租房的那一晚沈苑睡得似乎不是很好，可以感受到她辗转翻了好几次身，后来困意把我拖入了梦乡。
我也是过后才知道那一晚沈苑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可以听见楼梯上下有人交谈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
不对，沈苑是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有人偷走了她的睡意，有人盗窃了她的安宁，有人扰了她的清梦。
沈苑的睡眠没有再好过了。
好像它生病了，治不好了。
04
尔后，沈苑从事了新的行业，换了一份过往都没有接触过的工作，每天朝九晚六按时上班，拥有着不用加班还双休的闲暇生活。
有个男生对她挺好的，我提醒沈苑小心点，别又爱得要死要活的了。
可是那个勇敢去爱的沈苑啊，又怎么会在遇到新喜欢的人时候有所保留呢？
我笑，沈苑你真的太喜欢一个人了，她翻了我一个白眼说蓝凌樟不一样好吗？
“那他哪里不一样啦？”
“这···哎，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一样就对了。”
我承认蓝凌樟的确不一样了，那天我去找沈苑，她一直在和朋友聊微信，我凑过去看，她留意到我了，打字慢了些，还问我要不要看聊着什么，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往常沈苑最不喜欢别人看你手机了，就算是群里无聊的消息在轮番播报也会自然而然的关闭所有窗口切回主页面，熄屏，一气呵成。
沈苑变得温顺了，放下了戒备，不像过往那样棱角兼具了，现在的她更像一个柔软的娃娃，讨人喜欢，让人放心。
蓝凌樟会在沈苑回家之前把她所有脏兮兮的鞋子都刷得干干净净晾干了就放回原来的位置，等她要穿的时候才发现鞋带的绑法和沈苑习惯的松垮不一样。
出差回来冰箱里永远都是放着沈苑爱吃的水果，在沈苑念叨镜子好小之后偷偷的给她买了梳妆台，推掉重要的比赛陪沈苑去看海，和朋友一起玩游戏还明目张胆的要帮她过关。
沈苑想研究茶叶蛋第二天就收到茶叶，想有一个好点的容器装汤，他就拿着手机陪沈苑一起看让她选喜欢的，就算再三推脱要自己买，但在下一份蓝凌樟让她帮忙拆的快递里打开的是那个沈苑看了很久的杯子。
在沈苑捣鼓芋圆的时候一遍遍帮忙加木薯粉，耐心的听沈苑说，慢慢的揉成合格的团团，给她添置东西的时候第一选择永远是好不好。
沈苑觉得收尽了天下的好，认为这真的是个很靠谱的人。
05
当然，沈苑也会抓狂为什么房间可以乱乱的，会把洗手台一点点收拾好，清理永远都会堵在浴室下水口的头发。
在和蓝凌樟吵完为什么下班那么晚才回到，之前不是说了有事要提前打声招呼屡错不改之后原谅他，接受蓝凌樟出门从早到晚只需要有事这个理由就可以，对他生气就以扔沈苑一个人在餐厅也表示理解。
在他和沈苑说晚点家里的亲戚要过来，她和他就当朋友好了，沈苑还要问：“那意思是说我以后没有男朋友了吗？”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过几天亲戚走后又能在蓝凌樟说是在乎你的，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里又继续和他在一起。
可沈苑是怎么坚信那个说出：如果怀孕就打掉吧，现在对我们对两个家庭来说都不太适合的人，会有未来呢？
这是我，没有办法理解她的地方。
我问过她，如果真的有宝宝了，会让蓝凌樟知道吗？沈苑说不会，要偷偷的消失，打掉，我催着沈苑去医院检查，一再拖延，她开始变得多虑，整天都会想点有的没的。
她说，它还没来就被安排了命运，算不算不公？就这样完完全全的决定一个人，也好轻浮噢。
沈苑幻想它真实存在，可她同时也害怕它到来。
她变得急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莫名其妙的失落，在漆黑的夜里想着它，然后控制不住的哭累到睡着。
我说，没关系，大不了我寄补品，先去看了再说。
后来，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我松了一大口气，劝沈苑赶紧和他分手，可她不要，说蓝凌樟也很自责，他也不希望发生意外，他真的很愧疚，反正也没什么事，应该会好的。
沈苑低着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我真后悔，我当时没把杯子里的水泼到她的脸上。
我没有意愿再听她唠叨和蓝凌樟的生活，都是敷衍过去了。
过了很久，沈苑和蓝凌樟分手了，他爸妈要来，沈苑搬走了。
沈苑回去过一次，遗留下来的零星的物品都被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了。
那个房间，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06
新的房子我去过几次，沈苑的日子也那样平淡，照常按时上下班，准点吃饭，到家就洗澡，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差错的，我也愿意相信，这一些灰霾会在某一日里一下散尽。
一个星期之后，沈苑自杀了。
她买了两百多颗的药，但是只吞了一百多颗就晕过去了，等沈苑被同事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药已经全部被吸收了，医生说透析和洗胃都没有用了，送了回去。
阿姨从家里赶来照顾沈苑，听闻刚送回来的那一个礼拜，她像失了智一样，手机已经不会用了，上洗手间需要抱过去，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等阿姨叫醒她吃饭。
我去看她，沈苑蜷缩在床上睡了，阿姨本来想要叫醒她来着，我说算了。
我不知道面对她目光呆滞的样子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我问过阿姨，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她几天吧。
阿姨看了沈苑一眼叹了口气说：“还是算了吧，沈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整天睡，我也不用忙什么，她清醒的时间也不多，还能应付得来，回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医生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了。”
我抱了抱阿姨，离开了。
本文作者
*作者的话：还没开始写的时候，就已经定了结局，我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写长文了，收尾的时候我看着她硬生生的挤出泪来，故事，写完了。
编辑|Lx.
图片|L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