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情愫——印忆中的大沙河
孝义情愫
——印忆中的大沙河
我的家乡地处泰莱平原的东沿。北邻博山,南挨沂蒙,东向沂源,西傍泰山。由于地理位置紧要,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著名的《长勺之战》就发生在这里。公元前684年春天,野心勃勃的齐桓公派大将鲍叔牙带领数十万大军,500辆战车,对弱小的鲁国发动侵略战争。鲁国人民众志成城,在鲁庄公和曹刿的指挥下,打败了齐军,收复了失地,创造了中国历史上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其中《曹刿论战》中的“一鼓作气”成为经典成语。
曹刿论战原文: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解放战争时期,家乡又是华东野战军的重要根据地,陈毅、粟裕二位首长,在此运筹帷幄,南征北战。1947年2月,华野部队充分贯彻党中央毛主席关于“集中优势兵力,运动歼灭敌人的指导思想”。巧使疑兵,秘密运动调遣主力向莱芜运动,以临沂一座空城为诱饵,换取歼敌1个“绥靖”区指挥部、2个军部、7个师,共5.6万人的重大胜利。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所谓的“南北夹击”、“逼我决战”的计划。这一战役俘敌数量之多、歼敌速度之速,都创造了解放战争开始以来的最高纪录。
自古以来莱芜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沙河环绕流淌,不管是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长勺之战”,还是发生在解放战争时期的“莱芜战役”。大军征战莱芜,必将渡涉沙河。其中莱城东南东升村至“望夫山”北的河就是其中的沙河之一,它的名字叫孝义河。
据清代《莱芜县志》曾记载:“孝义河,源出县东北万福山,西南流经孝义东,又西南会连家河,又东南入牟汶。”
孝义河,由四条小支流组成。其一支源于万福山(又望夫山)山阴的鹰窝崖汇入夹岭前坡的龙崮河;其二支发源于郭家沟村流经蟠龙山的蟠龙河;其三支发源于杨家庄村北的连河(莲河);其中还有发源于瓜皮岭村黑山子流经孝义水库的无名河。
孝义河各支流在陈家庄村西,南孝义村西北汇合后一路向南,经“故事”、“官厂”等村后,在莱城东南的“东升村”附近汇入的牟汶河。牟汶河属于大汶河流系,发源于山东省沂源县境内,自东向西流经莱芜、新泰、泰安、肥城、宁阳、汶上、东平等县、经东平湖,出陈山口入黄河。赋诗一首:
孝义河
源自望夫鹰北峡,蟠溪淘女笑笄花。
龙头娇藏瓜皮水,莲涧羞归孝义洼。
柳绊青蝉吟出道,林空布谷唤回家。
湛蓝清晰南山顶,断目流西赶汶沙。
孝义河一带,山美、水美、风景无限。花岗岩质的丘陵和山峦,经过亿万年风化,形成天然松软的沙土。精于劳作的家乡人选就山腰、岭头平坦之地种植花生、红薯,在崎岖的地方就势栽上苹果或桃李,在低洼的土地上种上小麦、玉米、菜蔬等作物。
在山峦沟壑之间,河流自然形成,纵横交错。山是沙石山,地是沙土地。孝义河水,冲走了泥尘,河道沉淀下了沙子,塞满整个河道。
有的小沙河穿村而过,有的小沙河绕村而行。有些地方河道和村庄比较密集,甚至看不出是村庄分割了沙河,还是沙河分割了村庄。因此,沙河成为人们劳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背景。附近的人们,无论是下地耕作,还是赶集上店,双脚自然要亲吻河沙。
我自幼生活在河边,孝义河不仅见证了我的童年,而且也成为我儿时记忆的重要部分。那酥软的沙滩上,留下我童年无数的脚印。这些脚印,现已成为一串串恋故乡,点缀乡愁的符号。像老早以前的“唱盘”一样,深深地刻上了记忆的槽沟,挥之不去、即动而来。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的沙河,四季水流不息。那个时期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那么多的水?那么、那么多的沙?长年累月的河水,有时急冲、有时缓漂,河沙被淘洗的白白的一尘不染。即使小孩子调皮,在沙滩上摔跤、打滚,衣服上都不带脏的。
远处的不说:从孝义河上游,到“大故事村”一溜沙河,不仅河沙净洁,而且沿岸风景也十分诱人。
天晴时节,顺河望去——清澈透明的河水碧波涟漪;银灿夺目的沙滩白净一色;翠绿连片的岸柳蔽日参天;碧蓝清阔的天空敞亮无边;万般漂幻的白云缭绕无比;高低起伏的青山悉数如画。从我家乡附近望去:
清晨,朝霞满天,彭山西黛,徒步长影;正午,金日当空,银河灿灿,云飘影挪;近暮,夕阳斜照,泰山耸影,滨河草屋,青烟缈渺。
春季:河水晶莹剔透,蜿蜒流转。那静静的河流,像不动声色的小姑娘恬静无比。
夏天:河水异常活跃,暴雨来时河水猛涨。那激荡汹涌的河水,像放荡不羁的少年很是莽撞。
秋来:河水时而清澈时而浑黄。相对舒缓稳定的水流,正如适才壮年,雄壮而又显稳当。
冬到:河水变得清薄孱弱,沙头岸边冰凌逐渐凝结;最寒时刻,冰面几乎覆盖整条河道,此时的孝义河,宛若安详的老人淡定从容。唯存的流窝里白烟缭绕。老人们说:那是河神给小鱼儿喘气看天的窝窝。
在我的记忆里,河道里的沙滩上很少生长植物。偶尔长了几珠花草,独独立立;一经拔起根系看的特别清楚。
夏秋的沙滩边上蚂蚱很多,也许是近物似物的原因吧,那些蚂蚱颜色和沙子几乎一样,跳跳哒哒的。它们不动时根本分不清楚哪是沙粒,哪是蚂蚱。有次我们在沙滩玩耍,我欲捡一块沙砾作“弹子”,刚一伸手,它就“扑楞”一下飞走了,原来是只蚂蚱。
在靠近岸边的滩涂上,有一种钻沙的昆虫很有意思。因它平时潜伏在巢穴中,长得有点像“小猪”,并且按照唤猪的声音叫它,它就有反应,所以当地人叫它“唠唠虫”。
你别看这“唠唠虫”长得笨,又足不出户,每当有小昆虫进入它那倒锥型窝里的时候,它会迅速出击,将猎物直接拖入沙中,然后在窝里慢慢享用猎获的美食。
经查询:这种“唠唠虫”实际上叫“蚁狮”。
《本草纲目》称蚁狮为“沙挼子”,属脉翅目,蚁蛉科,成虫与幼虫皆为肉食性的小昆虫,以其它昆虫为食,幼虫生活于干燥的地表下,在沙质土中造成漏斗状陷阱以用来诱捕猎物。蚁狮价格可不低,晒干后大约每斤在2000元左右。
大孩子永远是小孩子的师傅。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下,我们对着“唠唠虫”的窝口,反复地、轻声地、发出招唤猪的声音。不一会“唠唠虫”就从窝里爬出来。这时两手在沙底一抄就可以将它擒获,再顺手装入小瓶带回家就可喂食小鸟、小鸡了。
河堰,一般是依据河道和地势而筑,泥土和沙子是河堰的主体,有些地段的河堰用石头护坡,凡遇此种情况,定是以前出现过决堤或容易决堤的地方。修筑石头河堰,就是重点加固防,患未然,阻挡洪水以保护河堰外的村庄和庄稼。
河堰与河道之间,一般有一段中间地带。这种中间地带,枝草落叶聚集、淤泥比较丰厚,由于平时很少过水,又地处湿润。这里就成为树木、荆棘和杂草生长的乐园。靠近水流和岸边的地方,垂柳密密生长,干燥一些的地方榆树、槐树也在争相拔高;白杨树很有气节,喜好站高望远,躲着榆槐站在大堰两侧、趾高气扬,好像这样才能显出她更加挺拔的身姿。
在这些树木生长的空隙,灌木和青藤无序的纠缠着,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在这强弱纷争的世界里,野草便成为弱势群体,为了生存只能半水半滩、半阳半暗地委曲求全。
河堰外边的人们,依河而居,围河而作,凿井而饮。我们这里凿井而饮的人还是很有个性的。虽然河水甘甜纯净,养活着这里祖祖辈辈的人们,但他们从不像南方人一样,直接取河水饮用。究其原因,祖辈们不是“嫌河爱井”,而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的生活态度和文化习惯。
饮用河水,也有一些经典故事。那就是庄户人在外劳动,万不得已时,或是孩童玩耍时才用河水解渴。即便如此,饮用之前也要尊崇“凿井而饮”的信条。首先,在平坦沙地画个“8”字,掏空“8”字中间部分,挖出两个小坑;在两个水坑中间扒个沟槽,用手掌在下方小坑向外“豁水”,待浑水逐渐被豁出,等上方小坑的水澄清以后,四体投地,嘴巴对水直接饮用起来。
每当回想起这些,我的内心总是顿时感觉特别纯净。仿佛一下子跳出了当下纷繁纠结的世界,又回到了那纯真无邪的童年时代。真的,每当我疲劳困顿时候,每当我焦躁不安的时候,我多想,像小时侯那样,随身随性的躺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静观云朵变幻;我多想,像小时侯那样,躺在沙河的溪流中,仰面朝天顺水飘流;我更想,像小时侯那样,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冥思静想......
作为五、六十岁的人,说起故乡,说起故乡的孝义河,就有用不完的激情,诉不完的留恋。事过人非、炎凉变幻。当下能够做到的只能是以“河”释怀,流连忘返。
先前,家乡人多地少,非常贫苦。遇到灾荒战乱,生活更无着落。于是,在当时当地“闯关东”、“上山西”便成为谋求生路的重要手段。据说:从清末到解放初期,家乡“五服”内都有迁徙他乡的支脉。到了我们这辈人由于制度优越、粮食增产,人口迁移才停了下来。
说起我们一辈,又有很多话题。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新中国人口出生的高峰期。那时,一个不足千口之村同龄孩子就有上百个,当学堂里放学钟声一响,整个村子顿时孩童簇拥、熙熙攘攘。吆喝、嬉笑、打闹,声声阵阵,不绝于耳。
农闲时节,孝义河滩或孝义槐下就成了听爷爷讲故事,跟哥哥捉迷藏,与伴儿“演电影”,追逐嬉戏、玩耍打闹、撒欢儿的好地方。那时,经常看到老人们,坐在“马扎凳”上,点燃用干艾草拧成的“小火绳”,吸着吱吱作响的旱烟袋,为我们讲天文地理、奇闻轶事、乡俗俚趣、神仙鬼怪......
晚上,静夜苍穹,群星闪烁,明亮无比:什么王母娘娘拔簪画“银河”,牛郎织女隔河相望呀;什么“七斗星恒”;“攒巴星密”呀;什么青石关、滑石岭,懒汉打粮不留种呀。还有民间演义了的“三国”,口传的“聊斋”,碎片化的“二十四孝”等等。
作者:昆山,2011年9月部分发表在《太原晚报》名为《记忆中的大沙河》于2020年春节再次修改。作者声明:由于没有当地的图片,本文中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