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浍沟镇凤山联中(下)
那时教室也有电灯,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白炽灯泡,大多会因为停电用不上,用得上的时候因为灯泡功率低、数量少,整个教室还是十分灰暗的。如果赶上停电,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同学们纷纷取出自制的小煤油灯点上,如豆的灯火上冒着黑烟,一股股袅袅升到教室上面的空间,用不了多大会教室就会烟雾缭绕,像现在某些香火旺盛的寺庙一样了。学生们都被熏得黑头黑脸,被燎到头发烧着眉毛,也不会是稀罕事。但是再想想那个场景,满教室都是桔色暖暖的灯光,真是比现在刻意营造的烛光晚餐豪华多了。
当年学习条件就是如此艰苦,但当时却都浑然不觉。读书就有希望,也是学校的希望所在。多读几本书,多识几个字,最好能够考个中专跳出农门,那才是所有人最大的愿望。
时隔几十年依然清晰记得当年入学时的一些细节:一年级入学时,老师考我要数数,不数到100不给上学。我说我能数到,我还会查字典呢,老师不相信当时不知幼儿园为何物的学前孩子会查字典,于是写了个“秒”字让我查,我用笔画检字法顺利查到了这个字,老师看后非常高兴。
一年级学期结束得了个“三好学生”,全校大会上学生们在松树间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老校长发言,抑扬顿挫地总结工作与鼓励我们,然后又亲自给“三好学生”发奖,我得到了一张奖状还有一个铁皮文具盒两根铅笔的奖励,着实兴奋了好多天。以后很多年每听老校长的讲课或者发言,都能感受其中昂扬的气势,给你带来美好的希望。
学校的老师们基本都是本村的,课堂上是老师,课下也是老少爷们。他们除了要教学,课余还要耕田种地,养家糊口。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保持很高的教学质量,那个时候母校的中专升学率还是很高的,培养出了很多优秀的人才,在周围很多的初中学校里很有名气,也经常有转校生来就读。
母校在当时不仅承载了我们这些孩子读书识字的教育功能,同时它也是我们村里的文化生活中心。
那个年代的文化活动项目少,能看一场电影就很满足了,当然这电影肯定是露天的,放映地点就是我们学校的操场。在操场的中央石子路上横跨着一个高大矩形木架子,那是搭银幕用的。周末或者寒暑假期间,唱大戏的、说书的等也会利用这个操场给村民们表演。
为了丰富村民的文化生活,大概在83年村里买了台24寸的大彩电,在小办公室跟前专门建了一间电视房,白天不放映锁在房内,晚上有专职放映员把电视机推出到窗口面对台阶下面的操场放映。那小小的荧屏,能吸引来大半个操场、方圆数个村庄的人来观看,晚上饭后去学校看电视是那时的时尚,无论寒热雨雪,每个晚上操场上都有忠实的观众。整个80年代中后期优秀的电视节目,比如春节联欢晚会、《霍元甲》,《上海滩》,《射雕英雄传》等都是这样在这个操场上传递给我们的。
由于校园本是马氏的祠堂,所以祠堂的功能也在当时校园有一部分的承担,主要的也就是庙祭的功能。古人认为,人死之后魂魄分离,魄归藏于棺墓,魂依附于庙内的神主牌位。墓的作用是藏其遗体,庙的作用是祭祀其鬼魂,庙祭基本都在祠堂进行。当时村庄有马氏家族人员去世时,下葬前逝者家人亲属们就会到学校操场上组织一次庙祭,是家庭小组群的祭祀。在操场的一隅,用毛边的芦苇席围住桌椅组成的祭桌,祭桌放上逝者的牌位及一些贡品,身着白色孝服的一队亲属从家中徒步走到操场,对先人的牌位进行拜祭,围绕作揖叩头等一番仪式,作为告别亲人的主要礼节,这些活动大概到90年代后期也就慢慢消失了。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与城镇化的快速推进,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到乡镇、县城等条件更好的学校求学了,如此农村学校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萎缩,我们母校也不例外,学生人数逐渐减少,先是初中部撤销,后来小学人数也是一减再减,甚至有段时间小学四五六年级都撤销了。于是校舍闲置破损,部分教室被拆除,就连我们最为关注的大办公室,具有悠久历史的马氏祠堂主室也因为年久失修成为了危房,于07年左右被拆除,想来这是非常可惜的。原有校舍的拆除改建也宣告了我们母校一个时代的结束。
前些天重回母校,所有以前熟悉的建筑基本不存。故地重游,我徘徊在这片土地上,企图找回当年的感觉与时光,很想回到那些熟悉的教室里,回想那个曾经的我,这里珍藏了我最宝贵的童年与青春岁月。
一切都成烟云,我们的童年与青春、当年的同学、老师、松树、房屋等等都只存于记忆中了,我们失去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操场重修的台阶上,我发现几块雕花的条石,那应该是从当初大办公室上拆下来的遗物, 在一排排的石阶中,他们鹤立鸡群地存在着,向我们昭示着她往日的辉煌。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这是一片承载记录了我们成长的土地;无论我们多想挽留,却没有任何力量、任何办法留住时间;无论我们多么留恋,所有的过往都成历史。怀念母校,就是怀念过去的自己。回忆多是伴着忧伤,期待也总充满了迷惘,缅怀过去,才能做到更好地传承与发扬。
母校像母亲一样,她始终以温暖的怀抱静静地等待每一位孩子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