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上海(上)

上海上海(上)

■薛正雷

有人说,上海是一座奇怪的城市。明明已经是上了岸,却还是在海里。到底是上了岸,还是依旧在海上,令人弗解,一如全世界的人都管它叫魔都,不知缘由。是说它充满了魔力,充满魔幻,还是说上海充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妖魔鬼怪。他们在这里大显其道,耀武扬威,抑或如蝼蚁般,卑微轻贱。反正上海是一座包容度极高的城市。谁管你是什么鬼?大鬼,小鬼。那川流不息的车流人群,鳞次栉比的屋宇广厦,纷繁复杂的路标指示牌,绚丽多彩的广告霓虹,仿佛都在告诉你,上海很大,没有几人会在乎你。

夜晚,汪洋独自行走在上海外滩的马路上。他看看这面的万国建筑群,又看了会黄浦江对面的东方明珠塔等一系列现代建筑,再次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精彩。不过此时,他却什么心情都没有,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即将与他无关了。他就要离开这座待了十年的城市。

他选择在离别的前夜,来到外滩,一是为了再次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二来是为了与一段感情说拜拜。因为曾在外滩,他和艾红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他认为,不管哪天,他和艾红都不会忘记这一段特别的经历。

2014年12月31日晚间,他们相拥从虹桥的住所,乘坐地铁来到外滩,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不同寻常的跨年夜。他们早前就从媒体上知晓今夜外滩将举办5D灯光秀。那夜到外滩的人特别多。这是第二日他们心有余悸地从电视上才知晓,昨夜进入外滩的人口将近31万。也知道了在接近零点前二十分钟,外滩陈毅广场东南角北侧人行通道阶梯处,有人摔倒叠压,致使发生了拥挤踩踏事件,造成36人死亡,49人受伤。其实那会人员是空前地混乱。汪洋和艾红那时被人潮给挤散了。汪洋急切地在人群里呼喊着艾红的名字,可是在喧闹的氛围里,谁也听不见他在喊什么,喊着谁。汪洋打电话,艾红也不接。之后才知艾红手机也在人潮中,丢失了。看着广场上,乱成一锅粥。汪洋心里又急又怕,他不知道艾红此刻去了哪,那么多的人。一会他听见前面死了人,汪洋在人群里挤着过去,仔细察看了一番,没见艾红的身子。他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像丢了魂魄的野鬼,走在外滩的大马路上。凌晨里,人群渐渐散了。他看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夜上海,狠狠地啐了口吐沫,嘴里骂道,操你妈的上海,也不知道哪里这么多的人,都来看啥X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一路骂骂咧咧,脸上分明还流着泪水。他不知道艾红去哪了,他害怕艾红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办?

汪洋和艾红认识是在十年之前,那时候他们都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姑娘。汪洋来自苏北的一个出产龙虾的小镇----盱眙。那时候,上海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如今上海的大街小巷随处都可见着张贴盱眙龙虾招牌的饭馆。艾红来自安徽。不过她的家乡却是和汪洋故乡在一条线路上。艾红是安徽天长人。那是一片嵌在江苏地盘上的安徽土地。每次汪洋从上海回南京,再从南京到盱眙,都要经过天长那一段高速路。所以当汪洋得知艾红是天长人,他们之间莫名地起了好感,就像是见着了一个老乡似的。

说起他们的见面,也还是蛮巧的。他们相识于上海人民广场下的地铁站。那时候,艾红才到上海没几个月,没找到什么好的工作,就在一家旅行社帮忙发着传单。她待在地铁的楼道旁,见着人就宣传他们的旅游线路。什么上海一日游,周庄乌镇一日游之类的。汪洋有一日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准备乘坐地铁2号线,到虹桥找自己的一个老乡。他初来乍到,不知道如何乘坐地铁,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乘坐2号线。就问了在发传单的艾红。艾红见他上前,以为他是旅游的客人,赶忙介绍一些旅游线路。可是当她“先生”二字刚说出来,汪洋就对她说,不好意思,我是向你问路的。艾红没有像某些市侩的上海人不理会外地人,她收起自己的传单,说,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说太偏僻的地方,我也是才来不久,我只知道几个旅游景点,别的也不太清楚。汪洋看着眼前这位身材娇小,一脸笑容的女子,也笑了笑说,我想知道地铁如何乘坐,以及2号线在哪?艾红说,哦,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艾红比划了一些乘坐地铁的常识,又朝着2号线的方向指了指,说,就是那,你别坐反了。临走时,汪洋道谢了艾红。艾红随口问了一句,你哪里人啊?汪洋说,江苏盱眙的。艾红朝着傻大个汪洋笑了,说,哦,那个地方我知道,离我家不远。汪洋一脸疑惑地笑着问,你哪里的?艾红说,天长的。他们相视笑了起来。汪洋说,是不远,就在盱眙的南边。以后过年回家,一起啊!艾红说,好啊。汪洋后来上了地铁才想起,刚才都没有要一个联系方式,还说一起回家,以后怎么找到她啊。他想着这些,有些遗憾。不过这些微妙的情绪倒是一会就忘了。毕竟只是茫茫人海的匆匆一瞥。他立马在风驰的地铁里,体验着上海的速度。这游龙般的大物,带着他一会在上海的深处,一会又到上海的地面。汪洋在内心里快意地说,上海,我来了。

汪洋到虹桥站,等到了来接他的盱眙老乡赵勇。赵勇很早就出来打工。他高中毕业后,在浙江待了一些年头,之后跑到上海找事,现在终于在上海一家化妆品原料公司站住了脚,做起了化妆品原材料甘油的销售。他和汪洋是一个村子,也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们的村子在一座叫龟山的脚下。此处很有历史渊源。

古书《山海经》里说:“水兽好为害,禹锁于军山之下,其名曰无支奇(无支祁)”、“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轻利倏忽”。大禹治淮时,无支祁做恶被其击败,锁于淮井之中。具体地点,《太平广记》传说是在淮阴之龟山足下。据史料考证,这个淮阴龟山就是指盱眙的龟山。

小时候,汪洋和赵勇就经常听老辈人说起这个传说。还说,这个无支祁就是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原型。他们经常到村里的那口罩有铁架的石井边张望,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幽暗处还有一个洞,相传这个洞直通淮水。夏天里,他们到淮河边,洗澡,钓虾,摸鱼,石头下翻找小螃蟹,那真是一段快乐又美好的童年时光。

汪洋家境一直不错。父亲汪国华是一个木匠。长年在家打着木器制品。小板凳,小方凳,八仙桌,婚床,碗橱,五斗柜,他基本上都会。每年秋后,很多乡邻都会到他家去置办些家具。他家早早地盖上三间大瓦房,还拉了院子,生活很是安逸。汪洋有一个姐姐,叫汪梅,小名唤着梅花。人长得不错,比汪洋大个五六岁。所以汪洋在家一直很受宠爱。家中的里里外外事情,全然都不让他操过什么心。他初中毕业后,读了一个中等职业学校。这是所位于省城南京专门培养印刷行业人才的学校。学校的就业一直很好。很多同学毕业都会被留在出版社、报社,以及广告公司等。汪洋那时就是听老师这样推荐,才填报了志愿。之后他在那里读了三年。毕业后,他并没有像老师说的那样,那么容易地留在省城。兜兜转转,听说赵勇在上海,于是便托赵勇帮忙,在上海给他看看,有没有对口的工作。赵勇帮他打听了,还真找到了一家印刷企业。所以汪洋这就从家乡盱眙赶了过来。

工厂位于虹桥。赵勇带他去看了一下。工作环境不错。都是汪洋所熟悉的机器,这下子能发挥他的专长了。老板看了他的学历,又亲自查验了他的技术,开了他5000块的工资。汪洋听了有些咋舌。他没想到,几天前还在家困顿着,到上海一下子成了个人才。5000块,真多。赵勇都有些羡慕,说,我都来二三年,才拿3000多块钱,你一来老板就开你这么多工资。你真是走大运。汪洋有些得意,呵呵地笑了,开心地对赵勇说,还不是靠你,走,今晚请你下饭店,庆祝庆祝。

那夜,他们就在住处附近的大排档里,简单点了几样,啤酒倒是喝了不少,两人差不多喝了有一箱。汪洋跟随赵勇来到他的住处。这几日他都是住在赵勇的租房里。那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毛坯房。上海的户主,就是把这样的房子租给他们这些外地打工者。墙壁厨房卫生间什么都没有搞,客厅还被隔成一个房间,就当成一个三居室分别租给了三户打工人家了。这样算来,每个房间的价钱都不是太贵,这也是出门打工的人所能承受的价钱。汪洋看着这样的住宿条件,起先还有些不适应,心想这是来受罪了,住的是连猪圈都不如。几十个平方里,住着几个陌生人,真是让人不可思议。不过还好,如今找到了工作,喜悦之情让他暂时忘记这些不美好。很快他也找到了这样的房间。

工作安顿了下来,逢着周末,汪洋要么在家睡觉,要么到网吧打打游戏聊聊天。有个周末,他想着到市区转转。到上海这么久,还不知道上海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他乘坐地铁2号线从虹桥到了上海的市中心。他出了地铁,向着出入口过道走去。忽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娇小的满脸笑容的女子。他快步地跑到她跟前,女子望着这位奇怪的男子,看了他一眼,正要走开。汪洋 赶忙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之前在这里问你路的盱眙人啊?女子好像忽然记起来了,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没认出你来,这里一天人来人往的,多少人,我都有点脸盲症了。不过我还是对你有些印象,你是不是要去虹桥,做2号线的?汪洋点点头,笑着说,是的,终于记起来了。上次临走也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啊?艾红说,我叫艾红。艾草的艾,红旗的红。你叫什么?汪洋说,我的名字也简单,汪洋,一片汪洋的汪洋。艾红听着他的介绍觉得有些搞笑,不禁笑了起来。说,你名字挺好记的。是不是你家那里有一大片水。汪洋说,还就让你猜着了,我家那里靠近淮河,的确有一大片的水。有鱼有虾的,有机会去玩!艾红说,好的。接着又问他,你今天来市中心有事吗?汪洋说,周末休息,厂里放假,就出来转转,上海是头一次来。艾红听他这么一说,就问,你工作找到了?这么快。汪洋就把自己的工作情况说了一下,艾红连声说,挺好,工资也挺高的。比我这个强百倍。天天在这里拉人,也拉不到几个,还被人家误以为是骗子。汪洋听她说着自己的工作,就说,不行就换工作看看。艾红说,自己什么也不会,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不想复读,就出来找工作了。本来自己觉得自己应该能考上什么学校,结果什么也没考上,真是后悔读高中,我爸也生气,说我读高中花了那么多钱。我也是一生气就出来了,说要把读高中钱赚回来还他。汪洋听着艾红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好好干,会好起来的。看你这个嘴挺能讲的,你还不如去做销售?艾红说,找不到合适的,没有熟人介绍,有的公司我不敢去。汪洋看艾红一脸傻样,呵呵笑着,说,回头我找我老乡,看看他有没有熟悉的公司,需要销售人员?艾红说,好的。那就先谢谢你啦!这次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汪洋说,有消息就打电话给你。他们就此作别。

当汪洋走出地铁站时,外面已是艳阳高照。上海一座座高楼在阳光里,像是巨星般闪耀,高架桥高低起伏地在城市的上空犹如盘龙蜿蜒,车辆像甲虫般密密麻麻,黄浦江里不时传来呜呜的起航之声。

这一天,汪洋独自在人民广场,在外滩,在南京路上四处看看。这些都是上海的地标性建筑。看过了,便好像真的是来过上海。他想着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过很多以上海为背景题材的故事,现在都幻化成眼前的真实图景。这真是一座风云际会充满魔幻的城市。

晚间,他约赵勇一起出去吃饭。其间,他问赵勇,知不知道哪家公司招女性销售人员。赵勇说,没有听讲,不过可以帮忙问问。赵勇又调侃着说,你给谁介绍事情,才来没几天。汪洋简单地说,一个朋友。赵勇好奇地问,你女朋友?呵呵。女的做销售的少,拉客户,陪吃饭,陪喝酒,陪喝茶,哪有几个女人干这个,要真是你女朋友,我还是劝你不要让她做这一行,太辛苦了。汪洋说,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一个在地铁站认识的天长女孩。跟我们都差不多大,在那推销旅游线路。我那天刚来问路时,认识的,人还不错。她想多赚点钱。今天又在那里碰见了她,就又多聊了几句。赵勇说,你要是对人家有意思,就给她推荐一个正规点职业。做销售,我真怕她吃不了这个苦。她人长得怎样?汪洋说,还可以。一米六的个子,身材不错。赵勇说,好,我给你问问看。

一连几日,汪洋都没有和赵勇再见面。他们平时都各忙各的,很难得聚在一起。赵勇他做销售,经常跑来跑去,有时还要到外地出差。汪洋托他问的事情,他工作忙,差不多都快要忘记了。直到有天,汪洋主动打电话过去,他才记起有这样的一件事情。他说,汪洋,你要是放心,可以让那个女孩到我们这边来上班,销售化妆品原料。工作上的事情,我还可以指导指导她。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就问不了。我想说的是,我的老板可是比较色。三十大几岁,还没有结婚。她要是你女朋友,我还真不建议她来。你自己看着办。汪洋说,谢谢了哥。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想换一个工作。反正对她说一下。她要愿意她就来,不愿意就拉倒。

第二日,汪洋打电话告诉了艾红。问艾红愿不愿意来干这个事情。艾红得知有汪洋的老乡在里面,觉得其他的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自己洁身自好就好。艾红便辞去了旅行社的工作,来到位于虹桥机场附近的九州化妆品公司。

老板问了艾红几个简单的问题,又问了她什么地方的人,就让她到人事那边办理相关的手续。艾红看了坐在大班椅上的朱总,好像全程都没有看她几眼,喝着茶,抽着烟,就这样录用了她。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好在她见这个朱总,觉得不像是好色之徒。虽然在服饰外表上考究了一些,但从他的眼睛里看去,成熟间还透着些纯粹。艾红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能这么年轻便挣得如此身家的原因。套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不忘初心。艾红后来进公司,才渐渐知道这位朱总的发家史。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从四川广元山里走出的农家子弟。他很早便出来,南下广州,跟在一位香港的老板后面做事情。后来老板生病,回到香港。他从广州到了上海,当然他也从原公司带过来不少各地的客户。就这样利用原有的拿货渠道,他从中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也就渐渐在上海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至于私生活方面,艾红经常从他的嘴里听见“安逸”二字。这大概便是这位朱国荣老板的生活态度。

艾红跟着赵勇熟悉着业务上的一些细节,上手很快。这段时间里,她跟着赵勇,做着赵勇的副手,有些客户不好沟通,赵勇就试着让艾红来谈。或许是女人特有的优势,有几笔快要黄掉的单子居然在艾红的软磨硬泡下,起死回生。朱国荣在开月底会议的时候,对艾红的表现作了肯定,教导大家都要去学习艾红的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他说,这才是做销售人员必须要具备的一种品质。他看着艾红,笑着说,艾红,你不错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月的业绩很好,希望你下个月能再接再厉。这时,艾红看了赵勇一眼,朝着他笑了笑。这一笑里,有着对赵勇的感谢。赵勇对艾红也报以微笑,内心里却有着一丝嫉妒。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子,居然有这么强大的能力,短短时间就做得这样好。他有些后悔把她给招来了。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压力,来日方长,毕竟自己手头上有几个固定的客户,每个月都会有不错的业绩保障。

艾红到虹桥这边上班。住宿也成了一个问题。起先她也租了像赵勇他们那样的房子。不过,各种的租户住在一起,艾红觉得不是很方便和安全。一段时间里,她睡眠的质量都不是太高。这一点,她没和汪洋说过,跟赵勇在班上倒是讲起过。后来,赵勇在和汪洋吃饭的时候,提起过艾红这个问题。赵勇打诨着说,汪洋,有人最近睡眠不大好,你要不要再管管?汪洋听着赵勇怪怪地说着话,说,谁?你吗?赵勇说,哪里是我,我只要弄瓶小酒喝喝,觉不知道多好睡,是你的那个艾红朋友。汪洋说,我有什么办法?她睡不好,要不是进新公司烦的吧。大概她太上进了,我不是听说她上个月业绩还挺不错的!赵勇说,是的。不过这个倒不是她烦的主要原因。是她同屋的那些租户,人员太杂了,她怕不安全。干脆,你去追她算了,你两人住一起去,多方便。她人,我通过这一个月相处,觉得还不错,很大方客气,人长得也还好。我说真的,你不如去追她。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她大概也没有男朋友。还有她也觉得你人不错。汪洋听了赵勇这么一说,没再说什么,回了赵勇一句,你瞎扯淡,来喝酒。

夜里的时候,汪洋酒醒了。想着赵勇说的一句一句,也不是没道理。他真的动了这一点心思。于是周末便约了艾红吃饭。他怕艾红多想,还特地叫上了赵勇,说是老乡聚餐。艾红没有推辞,便去了。席间,赵勇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事,就走了。剩下汪洋和艾红。艾红好像觉察些什么,说,这个赵勇怎么回事?饭吃好好的,怎么走了?汪洋说,大概是他老婆来了。赵勇的老婆在邻近的服装厂上班,她是逢着周末才能过来看看他,有时候加班,也就不来了。他们是在浙江打工时认识的。赵勇的老婆是西北那一片的。汪洋这些年也没见过几次。

汪洋央着艾红说,我们继续吃,随他。汪洋又问了艾红最近工作生活上的一些事情,艾红说,工作都还好,就是住的地方不行。太吵了,各人回来的时间不统一,有时候半夜还会被人家吵醒,马上准备换一个地方住。汪洋说,我那边还不错,人都很自觉。艾红说,还不是一时间找不到房子,暂时凑合一下的。长期下去,真的让人受不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汪洋都没有说出一句出格的话,他老老实实地跟着艾红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他们各自谈着自己的家乡,上学时有趣的事情,还有喜爱的歌手和电影明星之类的。

走出饭店的门,汪洋又陪着艾红走了一段路。他说要送艾红回去,艾红说,太远了,不用了。但汪洋执意要送她一段,他们就在虹桥周围新修的马路上,走了走。那是一个已经进入深秋的夜晚,天已经有些凉了。峨眉月挂在西天之上,不经意间都可以忽略它的存在。上海有太多的灯光,可以冲淡它的那弯清辉。

到了一个路口,艾红说,就到这里吧。我在前面就到了。汪洋说,好的。汪洋后面的话,不知道是谁借给他的胆子,她对艾红说,你那要是不好住,就到我这边来吧。艾红当时听了有一点懵,一下子不知怎么接话,笑着说,你屋子里不都住上了人,哪有空屋子。汪洋不知艾红是故意装傻,还是客气地回绝他,他倒是直愣愣地来了一句,艾红,我们在一起,不就住在一起了。艾红笑着跑了,有点气恼地说,汪洋,你是一个猪。汪洋不知女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朝着艾红喊,我哪里是猪啊,艾红,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后来好像也没有多少情节,他们就住到一起了。可能是每一个在异乡的人,都会孤独。作为女生的艾红,她更加需要有一个男人去爱她,疼惜她吧。那晚,她说汪洋是只猪。其实她是在抱怨,汪洋怎么能把情话说的是那样白,一点情调都没有,和自己向往的求爱的情节差的也是太远了。不过艾红倒是看出了这个傻大个的诚意,也就同意了汪洋爱的请求,像只傻白甜的小鸟直奔飞到了汪洋的爱巢。

薛正雷,男,盱眙人,中学教师。教学之余喜欢看书、写点散文,有多篇散文在《淮安日报》《淮安文艺》《淮阴报》等报刊杂志发表。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