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兴||品味明湖

我去牧城公园时，正是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的季节。那天惠风和畅气温宜人，天空还沥沥淅淅地飘洒几滴细雨，陡增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情调。来到公园门口一看，那是一片广袤的绿洲，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葱茏绿树和生机盎然的草坪。清新的空气让游客到此就不由自主做个深呼吸。当然，公园里还有精心布局的小桥流水和层次分明的亭台楼阁，自然景观的利用和人为建造的楼宇交相辉印。四周绿草如茵，花木错落有致，建筑别具匠心，沿湖的曲径回廊，健身用的步行栈道，精致的小景点各得其妙……它们巧妙地分布于公园各处。徜徉在公园里，宜人的景色恰如其分地演绎了美不胜收的内涵。

公园的核心区域人工开挖了600余亩的水面，站在岸边，有点烟波浩渺的味道。到了雄伟的九孔桥上从北向南看，一座别致的桥梁将整个湖面一分为二：左边的水面基本呈圆形，像太阳；右边的水面似乎是一轮弯弯的上玄月。湖面整体与台湾阿里山的日月潭有几分相似。其实，日月潭是大陆游客的称谓，台湾本地人将日月潭叫做明潭——日月二字组成明，当然很确切。牧城公园的明湖，当初设计开挖湖面时，是否特意仿照了日月潭，我不敢妄加推断，不过游客眼里的视觉效果显然相仿。如果你游览了牧城公园，久久萦绕在脑海里的定然是明湖的韵味。

如果把烟波浩渺的太湖比作娇气十足的大家闺秀，那么一潭清澈的明湖就是温柔贤淑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各有各的风采；假如把身居闹市的西湖比作雍容华贵的都市贵夫人，那么偏居小城的明湖就是安于乡村的农家俏媳妇——都市贵妇人和农家俏媳妇各有各的风味；倘若把自然形成的湖泊比作不施粉黛的大美人，那么人工开挖的明湖就是精心梳妆的小美女——大美人和小美女各有各的风韵。

我在明湖边漫步良久，细细品味着明湖之“明”的意蕴。在农耕意识流传几千年的国人脑海里，讲究门第的习性早已根深蒂固。似乎出身名门的就血统高贵，就高人一等，就得让人仰视。寒门出身的就地位卑贱，就得打入另册，得不到应有的正视和尊重。其实这是一种偏见，一种流弊不浅、一时难改的偏见。明湖所在的公园叫牧城公园，传说三国时期东吴的孙权曾经在这一带放过马，史实如何，作为普通游客是不会去深究的，那是历史学家与考古学家们的事，由他们去研究、考证、解读。在我看来，有点历史渊源当然好，对来公园的游人可以增加些许历史遐想，觉得脚下现代化的公园，与那遥远而悠久的历史有着某种联结，有意无意间增添点游玩的韵味。至于传说有没有史实佐证，是否能扯上点关系，其实都无所谓。现在不少景点，利用历史典故往往是捕风捉影，或者干脆风马牛不相及，完全凭空捏造而无中生有也比比皆是，而且有大行其道的趋势，比如某地热闹非凡经营得相当不错的恐龙园。这些景点照样可以造得像模像样，富丽堂皇，搞得轰轰烈烈，还真能吸引些喜欢轧闹猛的人，谋得不错的经济收益。而靖江于明朝开始设县，那是史书上有明确记载，史实凿凿确定无疑。公园里的湖叫“明湖”，还是与靖江历史有点渊源，或者说有点关联，也与历史流泽套得上近乎。何况湖面形状就是“明”的象形文字，取名明湖确有一定道理。

明湖之明在明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600余亩水面波光粼粼，清澈澄明。让人赞叹的是：公园管理员工将湖面精心养护得没有一点儿垃圾漂浮物，一般江河湖海边随处可见的饮料瓶、塑料纸、垃圾袋，这里难觅踪影。我想，除却管理员工的勤快，游客不忍将杂物丢到湖里，环境制约也是个重要因素。放眼望去，整个湖面明净如境，湖水清澈见底，水草柔柔地在湖底招摇，衬托了湖里的水质之优，让人有捧起来饮一口的欲望。据说，如果真的口渴了喝这湖水，也没有问题。引自长江的明湖之水，是雪域高原上明净得天使般的溪流。穿越崇山峻岭与江汉平原的长江水，几经自然和人为的折腾，到达下游的靖江段，疲惫之外早已有点浑浊。明湖与长江由一条大堤坝隔开，大坝内外分明是两种景致：大坝外，江面上一片繁忙，江水喧嚣而浑浊；大坝内，湖水澄明而宁静，安详温柔得波澜不惊。明湖里的水犹如历经长途跋涉而困了、累了的少女，怡然自得躺在母亲怀抱里安逸地休憩。面对此情此景的游人，大多会顿生暖暖的爱意而不忍打扰：让明湖水远离喧嚣，远离浮躁，远离焦虑，安静而安稳地歇息吧。

明湖之明在明白。驻足在明湖边，我蹲下身子与湖水亲密接触——用手拨弄了一会。丝丝清凉的湖水使我默默地想：上苍分配给每个人的先天条件，各自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足，唯有良知的分配是人人满意的。每个人都说自己良心很好。然而，人人可以将“明白”说在嘴上、写在纸上、贴在墙上、宣讲在各种场合，而事实呢？职场上的恩恩怨怨，商场上的虚虚实实，官场上的上上下下，以至情场上的真真假假……生活中的人们真的都是讲良心的明白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明白在嘴上的肯定比明白在心上的多；明白在心里的肯定比明白在行动上的多。在许多时候，面对滚滚红尘里的种种诱惑，多少人是假明白，多少人是真明白？大致可以这样说吧，真真心里明白的人恐怕不会超过半数。至于明白在心里又明白在行动上的人，就更难能可贵了——那是要用儒雅高贵的人格魅力和切实可见的行动铸就的。明湖的开挖，牧城公园的建设，给靖江市容市貌带来显著的改观，给靖江经济发展腾出了相当空间，给当地普通百姓带来了明显的实惠……这一举多得的大手笔，我想当事者——决策人、执行人与被拆迁的农户心里最明白。旁人的说三道四，大多是不得要领的，至多不过以己度人而已。

明湖之明在高明。当年大气魄的规划，公园占地面积据说是苏北乃至全国县级市中最大的。这是要冒风险的：上级部门要批准，各种相关手续要齐全，这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人工开挖的湖面大量蓄水，不仅仅为了单一的景观布局，而是可以用来当作市民应急水源。我猜测，以建设第二水源的名义，也是当时报批的谋略之一。也就是说，一旦靖江日常供水源出了问题，明湖之水立刻可以成全市人民的应急用水，而且可以正常供水一周，这无疑是一举两得的高明策划，确保靖江的供水有备无患。建成这么大的公园，要动迁当地数千户居民，相关人士介绍说，整个拆迁过程原住民相当配合，没有一户拆迁因补偿安置或这样那样的问题扯皮，更不要说因这样那样的不满而上访。这充分证明拆迁的政策得到了居民发自内心的拥护，当然说明了主政者的高明——工作做得细、做得实，工作真正做到了位。湖中有两个小岛，朋友告诉我，那是原来的两个村庄所在地保留了一部分。为让搬迁的居民有个怀念故土的地方而特意留下的，小岛之名就以原村庄命名，为的是让动迁的居民，在若干年之后，牵着儿孙来到那小岛旁，指指点点叙叙旧，寻寻觅觅说风情，人们都故乡难忘哦。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呀，创新不忘守旧，改革不忘传统。大规模动迁农户，建成新的公园，特意留下一方可供凭吊的故土；在改革发展的大潮中，尊重原住民留恋故土的传统。这种情怀无疑会让当事人感动的。

是的，感动，真正被感动不是漂亮的言辞，不是矫揉造作的表演，也不可能被炙手可热的权势所强加。感动绝不是演员在舞台上廉价的眼泪，而是必须被那种实实在在的细节所感染。感动是感动者血液循环的骤然收缩或舒张；是感动者心理情感的高度认同和共鸣；更是感动者鼻子里的一阵酸涩、抑或是眼里那自己能意识到、别人难以察觉的一层浅浅的水雾。感动是珍贵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感动了。

【作者简介】

王仁兴，男，1957年5月生，1978年考入当时的江苏师范学院中文大专。毕业后一直在中学从事语文教学，高级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有二十万字散文集《原声》，在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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