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鹅毛扇”掩盖的虚伪面纱》 薛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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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诗歌鉴赏：《鹅毛扇：诸葛亮的第三张脸》

　　西川先生在《山花》诗刊上发表的《鹅毛扇：诸葛亮的第三张脸》是新世纪的诸多诗作中，一篇风格与主题颇具讽刺意义与批判功能的作品，本诗题材选自传统文化知名度甚高的三国戏，实则影射当今社会文化形态显露出的一种“非典型”的“历史虚无主义”现象，在诗歌的字里行间调侃性地得以深切体现。

　　首先，本诗开门见山，交代出了三组不同的历史意象，即是关羽、张飞、诸葛亮的三种杀手锏。而不同的是，关羽和张飞用起自己的兵器来显得得心应手，而诸葛亮却似乎捉襟见肘，从首句中的“只好”二字即刻察觉出。这也无怪乎诗歌里的诸葛亮这般纠结，因为毕竟如三国这样战争频繁、用实力说话的年代，武将的市场远远要比文人来得广阔，和平年代文人依靠嘴皮与智慧也只能步步升迁，战争岁月武将却可以凭借实力一举登上历史的顶点。诸葛亮在武艺上难以拥有发挥的余地，只能将目光转移到文治与韬略方面。

　　再次深入阅读，我们就不难发现，诸葛亮拥有的三张脸，实质上就是诸葛亮为人处世所体现出的三个侧面。常言道：人有很多面，你知我几分？无知冲动的现代人尚且如此圆融通达，何况那个弱肉强食时代中的一个颇为强势的风云人物？诸葛亮拥有的三张脸，在诗人平白直叙的笔端下便昭然若揭：面孔、双手，以及鹅毛扇！面孔的皱纹越多，心里的权术意识就越强烈，智谋也就越丰富；双手越是细白，就说明在武艺超群的火候上，只能算是一个门外汉，这两张“脸”，突出了诸葛亮之所以在三国舞台上引人注目，因为他完全能够用车子上的光辉弥补战马上的局限，这并非在说明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而是在于强调诸葛亮懂得扬长避短的务实作风。可是既然有了务实，就一定存在与之相对的务虚。诸葛亮适度的务虚之处，无疑在于善于推销自己，以至于让一个堂堂大汉皇叔猥自枉屈三次临幸茅舍来寻求王道。在历史的记载中，鹅毛扇是当时社会名流为了炫耀自己而使用的随身装饰，而同时那又是一个“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人才选拔严重名实不符的时代，由此推断，当时使用鹅毛扇的名士才子数不胜数，但具备诸葛亮那般才学智慧的，只能算是凤毛麟角。如果这一点符合当时的社会现实的话，那么诗中的这个鹅毛扇，就无疑成了徒有审美功能的花瓶的象征。

　　因为鹅毛扇对诸葛亮的智慧够不上什么直接关系，所以文弱的诸葛亮能够驾驭关羽、张飞的面孔，就不可能是这一扇鹅毛扇的脸，只能是第一张布满智慧皱纹的脸，只有这张脸，才能在“有鹤影掠过”的威严与神秘之下，帮助刘备三兄弟实现“妙计安天下”的帝王夙愿。诗中以夸张的笔触，表现出了诸葛亮在关张面前具有的那股不可抗拒的高度：“一张面具，从云间发话：‘关羽、张飞给我听令！’”本节结束，诗人所要表达的主旨已然明确：诸葛亮得以驾驭群雄的资本，是实实在在的智慧与韬略，而非有名无实的一张鹅毛扇。

　　然而令人悲催的是，后人的眼光总是那样肤浅，心智总是那样幼稚。人人都想效仿诸葛亮，自然都是为了成为像诸葛亮一样有本事、有能力的人，然而他们对于诸葛亮的崇仰和今日的追星无异，只满足于对其形象风度的效仿，而缺乏对其成功过程的借鉴，所以千百年后以诸葛亮身份出现的一位位看似成功的人士，充其量不过是一张张花瓶般的鹅毛扇罢了！这些有名无实的“小诸葛”们在历经虚浮的仿效之后，却从未有过对老诸葛的超越。张扬跋扈的外表之下，这些“小诸葛”们“比着老诸葛挥动着羽毛扇”，可以说对所有对手和朋友都显出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态度，总想超越历史，扬名当下，却由于自身能力所限，有鹅毛扇之貌而无诸葛亮之实的人们，对于千年前的鼻祖，也只能表现出“不得不服”的无奈与叹惋。

在诗句中，诗人列举出“小诸葛”们活跃的两处地点：土匪窝与战地指挥所。西川先生本是川中诗人，再结合四川地区的历史，这两组意象不由得让笔者想到了两个影响力极大的人物：左宗棠与白崇禧，前者曾经兴办洋务、收复新疆，却终究在太平军的威胁下不堪一击，在石达开的战阵前不堪其辱；后者身为国民党高级将领，而且在国军军界实有“小诸葛”的美称，然而历经蒋桂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剿匪作战，即使是“小诸葛”，也没能斗败蒋中正、日本人等诸多并未以诸葛自居的对手，在伟大领袖毛主席面前更是一败涂地。在诸葛亮真正的伟岸的身姿前，左宗棠与白崇禧显得何其渺小，无地自容！

　　所以，按照中国人固有的“阿Q精神”，这些疯狂仿效以及试图超越古人的失败者们，唯有带上鹅毛扇这个虚假的面具，才能达到外表故作虚骄而又掩饰内心无地自容的双重效果。他们的失败，可能会让他们多一些关于“必然或偶然”“成王败寇”的认识，可这种认识，在“小诸葛”们自身难以彻底觉悟的局限下，也不过是“似是而非”与“煞有介事”的浅尝辄止罢了。本诗以诸葛亮与他手中的鹅毛扇之间的微妙联系出发，并推陈出新，实现了对传统的挑战与扬弃，并在朴实的言语中将当今社会对历史的继承环节里表现出的虚浮焦躁之风揭露无遗。

　　还值得一提的是，西川先生仍拒绝传统新月诗、朦胧诗等流派注重形式技巧、风格匠气十足的做派，延续了第三代诗风口语化的盛行与通用、质朴与幽默并举的特点，少一些贵族色彩，多一些平易近人，对于延缓诗坛的冷淡、为新诗保留一部分读者与爱好者，具有较大程度上的影响，既达到了反传统的高度，又紧紧扎根于民族意象，对新世纪诗歌朝向现代性与民族性的统一和接轨，又前进了不可忽略的一步。

　　

　　附录：西川《鹅毛扇：诸葛亮的第三张脸》

　　关羽挥大刀，张飞耍长矛，诸葛亮只好玩鹅毛。

　　诸葛亮挽袖子拔鹅毛做成鹅毛扇，鹅毛扇遂成为诸葛亮的第三张脸。

　　面孔是第一张脸有无皱纹不重要。双手是第二张脸是否细白不重要。

　　而这第三张脸正是他手里的鹅毛扇。它将使诸葛亮永远活在人世间。

　　

　　老天爷！他哪里需要鹅毛扇！他所要的只是一张真正的脸：

　　一张有鹤影掠过的脸，

　　一张妙计安天下的脸，

　　一张面具，从云间发话：“关羽、张飞给我听令！”

　　

　　千年以后锣鼓锵锵，诸葛亮来也，鹅毛扇来也。

　　震得观戏的小诸葛们甘拜下风——不能不服老诸葛！

　　小诸葛们比着老诸葛挥动鹅毛扇，在土匪窝或战地指挥所。

　　

　　只有当他们戴上这张鹅毛面具，他们才敢似是而非地，煞有介事地，

　　想一想，聊一聊成王败寇，以及历史的必然和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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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薛迪，长春某单位宣传工作者，80后自由撰稿人，曾做过公职考试笔试讲师和中高考语文文综教师，图书、教育类的新闻、软文写手及文案策划编辑等，多年来专注于中外历史、人物传记、诗歌散文和科普类文章的创作。曾以阿纳托利、霍更斯等笔名在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发表《普京传：硬汉普京和他的权力世界》《极简全球史》等作品，在《中国德育》杂志发表《生存大智慧》《德育视野下的<聊斋志异>》等专栏文章，另在各大报社、杂志社、媒体公众号发表诗歌、散文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