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王春莲:灵魂深处是吾乡(三)
(温馨提示:请随着音乐,慢慢走进作者的世界!)
这是属于我的故事,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故事......
——题记
经过了炼狱般的“双抢”磨练,我们获得重生,后续的暑假生活又是快乐无比。
似乎是给学生们的特殊待遇,不规则形状的边角料田总是留到最后由本生产队的民办老师带着学生们去完成,这是比较轻松愉快的劳动过程,我们不需要披星戴月去扯秧,不用践踏露珠去霸田,更不用等到日落西山后满脸糊满烂泥只露着双眼眨巴眨巴地回家,学生们一字排开开始插田,大家使出最大的努力边插边退,唱着歌儿你追我赶,唯恐插得太慢被左右两边的人“关”在前面而落下笑柄(因插田是退着走的,故前面的人是插得慢的人),男孩女孩对起阵来开始拉歌比赛,在“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的热火朝天的叫喊声中,我们几个人悄悄爬上田埂挑秧去了。挑着秧担,轻松漫步在河边的小路上,放眼看小河两岸刚抢插完的田野慢慢变绿,观燕子低飞蜻蜓点水,青蛙蹦跳打翻了荷叶上的珍珠,鸭子潜水捕捉螺虾,知了也唱起了动听的歌儿……,而我们更关注的是:房前屋后的桃子渐渐泛红、梨子悠悠飘香,园子里香瓜熟了,黄瓜花蒂脱落……,秧担是我们最好的掩护,悄悄摘下几颗桃、轻轻敲下几颗梨,再利落的拽几根黄瓜、摸几个香瓜,全部塞在箢箕里用秧苗盖上,待我们再挑起秧担摇摇晃晃的来到田边时,同学们有默契似的欢呼着全部爬上田埂,嘻嘻哈哈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偷”来的桃梨鲜瓜,而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他们在家不喜欢吃的自家树上的桃梨,自家园中的瓜。由生产队指派的人送来了一担菜瓜、一担桃,还有香瓜和鲜梨,但都比不上我们自己“偷”来的瓜果甜,更品不出那份兴奋和激动!
西边的晚霞才渐渐褪去,东边月亮就探出了头,孩子们急匆匆扒了几口饭,聚集在生产队的晒谷场上。女生们叽叽喳喳玩起了她们总也玩不腻的“老鹰抓小鸡”和“丢手绢”的游戏,而男生们玩的游戏需相当高的技术水平,即“滚铁环”,这是当时男生们的看家本领。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瞄来的几乎人手一个钢筋或铁丝做成的铁环,一个U型金属钩安装在手柄上,右手拿着手柄推动铁环滚动起来,铁环越滚越快,男生紧跟着越跑越快。月光如水,晒谷场上一群男孩奔跑着在玩滚铁环比赛,按照他们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比谁滚环速度快、比谁滚环时间久、还比他们滚出的花样多:滚圆圈、滚口字、滚田字、滚8字、滚上坡下坡、滚草地、坑洼不平地、围着谷堆跑、沿着小路追……,他们健步如飞 、相互追赶,有人故意碰撞对方的铁环,“哐铛”一声铁环倒地者出局,引来围观者一片大呼小叫声,好不热闹!
我们蹦跳着,喊叫着、欢笑着……不知不觉中银色的月盘已升到了头顶,各家的父母不适时宜的高声呼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我们只能无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对于一个合格的男生,仅仅滚铁环是不够的,他们的口袋里总是鼓鼓囊囊装着2~4个大小规格不同的陀螺。“陀螺”是由他们亲手用精选的桃木制成的,经过锯、砍、削、磨等程序,做成一个光滑的圆锥形的木块,再在锥尖上钉入一颗小小钉子或嵌入一颗滚珠,一个标准的陀螺制成了。连狗都不敢出门的炎热午后,一群男生聚集在一起开始打陀螺比赛,这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们挥动鞭子不停抽打着陀螺,欢叫声中十几只陀螺在快速旋转,有两只陀螺靠近了,小主人再用力甩起鞭子,“啪啪”几声两只陀螺碰撞起来,几个回合下来,那只倒地不能动弹者出局,获胜者得意洋洋继续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玩出境界来的高手,一个人可以同时掌控大小不同的2~3只陀螺,有时三四只陀螺一起碰撞,有的被碰撞得跳起来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地,眼看就要出局,主人再抽打几鞭子,又救活过来,围观者又是一片欢叫声!陀螺在旋转,男孩们的心在狂跳。
男生想获得并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打“纸炮”的水平和拥有纸炮的数量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男生们充分利用自己一切能利用的纸张,包括自己的和弟弟妹妹们的课本和作业本,他们将撕下来的一页页纸折叠成约5X5CM大小的纸炮,随时随地几个男孩可以围在一起,根据猜拳确定打纸炮的顺序,郭同学神圣地将纸炮放在平地上,还在上面拍一拍,李同学抽出自己的纸炮狠狠的向郭同学的纸炮打去,刘同学又抽出纸炮,对着纸炮哈哈气,举起手来向郭、李的纸炮打去,赵同学翘起屁股趴在地上仔细看看对手纸炮的位置,找准空隙拍过去,王同学瞪起双眼、擦了擦鼻涕,向前面同学的纸炮一一拍下去……,谁将其他同学的纸炮打翻过来,这个纸炮即归谁所有,“专业级”高手一轮打过去,可以收获地面上的所有纸炮,他的这个纸炮可以被评为“纸炮王”,大家即对它敬而远之。循环往复,战斗几个回合后,所有的纸炮可能全部进入一个人的口袋了。这个时候,输了纸炮的男生会用崇拜、敬仰的目光看着赢家。日复一日,记忆中我家的每个抽屉里装满的都是小哥的战利品,当然我的课本和作业本也为他获得至高的江湖地位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们继续疯玩,不亦乐乎,女生踢房子、跳皮筋、丢沙包、抓瓦子……,男生打铁波、拍洋花、捉知了、照黄鳝……。直到暑假快要结束时,才想起还有每个字要抄10遍的作业没动笔。
有人说:孩子最早接受的文学启蒙教育是儿童时代所听的故事,大多数孩子是在纯美浪漫的童话故事中度过的,但我们不知道格林童话,也不认识“安徒生”,我们是伴随着奶奶讲的神秘故事和妈妈讲的浪漫故事及悠扬的歌声长大的。
夏末秋初的傍晚,月亮如钩挂在西边的树梢上,各家各户即清理干净自家的操场,将一块块用竹子做成的凉板搬出来,乘凉开始了。我们躺在凉板上,听四周蟋蟀唧唧唧热闹起来,东边一颗、西边一颗、那边又一颗……正数着银灰色的天空下的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怎么数也数不清时,奶奶坐到我们兄妹中间,悠闲摇着她的芭蕉扇,故事从这里开始。
奶奶说:头顶正对着的是天河,牛郎、织女及一对儿女本来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过着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后来不知道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皇母娘娘取下头簪划出一条天河残忍地将他们分开,就这样牛郎挑着他的一对儿女站在河的这边,与对岸的织女苦苦相望,只等到七月初七的晚上,才准许他们走到鹊桥来相聚。我们也就盼啊盼啊,盼着七月初七快点到来,到了七月初七晚,我们又是等啊等啊,等到我们都睡着了,奶奶将熟睡的兄妹们一个个叫醒时,她说趁我们睡着的时候牛郎织女已经相会了,现在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奶奶又说:像勺子一样排列的七颗星星是北斗星,要我们在外时跟着那七颗星星走,永远不会迷失回家的路。奶奶还说:天上的每颗星星相应着地下的每一个人,又大又亮的星星对应的是大人物,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就是我们这些人,这时候我们就会寻找,谁谁谁可能是这颗星,谁谁谁可能是那颗星,正当我们聚精会神地将星星和人物配对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奶奶告诉我们,流星落下的地方肯定有个人死去了……
弯弯的月亮渐渐西沉,清淡的月光随之褪去,只剩满天繁星闪烁,正值农历的七月半,这在农村是个可怕的时节——鬼节。在活人都没有钱花的年代,每年的农历七月初,家家户户都会用白纸将一叠叠冥钱包好,再在白纸上写着某某某先人收,某某某后人寄,家中的每位后人都要给能想到的每位先人包无数封这样的信,赶在农历七月十五之前的某天深夜,各家各户将这些包好写好的像信封一样的冥钱烧送给自家的先人。奶奶说:已故的先人们每年只有在这个季节才能从阴曹地府里出来领取后人寄送过去的钱,而那些找不到后人的孤魂野鬼也趁机出来游荡,并抢劫人家的钱。这时候,天空中一颗颗流星划过,荒野里四处散落着烧冥钱后留下的一明一暗的火星,远处又传来阵阵狗吠声,让人感觉大路小路上到处都是奔跑着的、争先恐后去取钱、抢钱的大鬼小鬼。奶奶还在绘声绘色、有名有姓地讲述有关鬼的故事,吓得我浑身鸡皮疙瘩,向人群中间钻去。
我母亲没念过书,但曾听我父亲炫耀,在“扫盲运动”中我母亲认识了不少字,在学习“老三篇”的运动中,我母亲背诵老三篇总是最快的一个,母亲还是个小女孩时是个戏迷,追赶戏班子可以追上好几个村子,戏中的故事没有她记不住的,戏中的曲儿没有她不会唱的。到了我们一大群孩子成长的年代,母亲白天出工抢工分是一点也不比人家少的,到晚上我们开始乘凉时也就是她开始清洗全家人的衣服的时间。“嚓、嚓、嚓~”,伴随着搓洗衣服的节奏,母亲哼起了小调,“风箱拉的响啦,火炉烧得旺,我把风箱拉,我把锅来补,拉呀拉呀,补呀补……”,“我这里将海哥 好有一比呀~”,母亲的嗓音好听极了,歌声让人愉快无比,我们在学校学唱的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没有学到过像母亲唱出的一样好听的歌曲,更没有听到过像母亲哼出的一样动听的调,每每当我沉浸在母亲的欢乐歌声中时,往往是父亲的一句“不知道哪根肠子快活”打断了母亲的歌声。我非常迷惑不解,不知道母亲的肚子里为啥能装那么多故事,“许仙和白娘子”的曲折爱情故事、“董永和七仙女”的传说、“陈世美不认前妻”、“梁山伯和祝英台”、“小姑贤”……,母亲爱讲、能讲,我也爱听,但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混为一团了。
作者简介
王春莲,女,60后,籍贯湖南益阳南县。毕业于第一军医大学。职业医生,业余作者。现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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