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话·书事·书价之《说儒学四期》

李泽厚：《说儒学四期》，上海译文2012年6月版。

该书为李泽厚先生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所写之三篇文章，分别为《说儒学四期》、《略论现代新儒家》、《为儒学的未来把脉》（另外附有两篇小文章。）

《说儒学四期》一文，言现代新儒家将儒学分为三期，孔孟为一期，宋明理学为第二期，以熊十力为主的现代新儒家为第三期。李泽厚不同意，认为应该分为四期，第一期为孔孟，第二期为汉儒，主要以董仲舒为主的经世致用一派。第三期为宋明理学家，第四期则为现在或未来的儒学。我比较赞同他的观点，不管怎么说，经世派的今文学家，也是儒学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阶段，不可忽略。文中说熊十力行为乖张，为人狂妄，不合孔门温柔敦厚的作风。牟宗三未能循规蹈矩，行为类似任性独行的魏晋人物。冯友兰谈“天地境界”，却参与了迎合当朝的批孔闹剧等等，说这些号称新儒家的学者，能说不能行，缺乏“反躬修己”的品质。读来令人爽快。

《略论现代新儒家》，文较长，主要概述四个人：熊十力，梁漱溟，冯友兰，牟宗三。讲熊十力，提到当时的佛学界批评熊不懂佛学，尤其对于他强把西方的哲学概念比如本体论宇宙论之类，与佛学拉扯在一起的作法，更认为是“时俗滥调”，不可饶恕。等。甚为爽快。最后评价熊的哲学思想，说是：

它那活泼的动态、感性、人本精神和直观智慧也许仍可能给后人以诗意的启迪，但就整体说，这晚熟的产品只能以博物馆奇珍的展览品的意义，存留在中国现代思想的历史上。这也正是本文将熊列为现代新儒家之首的重要原因。

此段评价甚为精到、大胆，充满个性和魄力。

谈到冯友兰，有一段也说得很好：

进一步的问题便是，构造这样一种“不着边际”的逻辑，这样一种完全虚空的哲学观念和哲学究竟有什么意义？冯回答得非常明确：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成果和意义，但是它能提高人的境界：

“新理学知道它所讲的是哲学，知道哲学本来只能提高人的境界，本来不能使人有对于实际事物的积极的知识，因此亦不能使人有驾驭实际事物的才能。”但是，“这些观念可以使人知天、事天、乐天以至于同天。这些观念可以使人的境界不同于自然、功利及道德诸境界……则哲学的无用之用，也可称为大用。”

冯友兰此段话深得我心，故予抄录。

《为儒学的未来把脉》，该文为演讲稿整理而成。李先生说，本来拟的题目叫《儒学杂谈》，后来改成《关于儒学种种》，但主办要求改为《为儒学的未来把脉》，李先生说：“现代商业化社会，把题目当商品来卖，要吸引人，才能收效果。我就同意了。”这段话可以看出李先生的随和与清通。

我对李泽厚先生比较钦佩，认为他是当今难得的通人之一，他的《论语今读》，在诸多《论语》注本当中，也是最为简明、最为通达的一种，我的《论语择善》在不少方面采用过李先生的说法，在思路上也受到不少启发。他的书很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