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星空】付素丽丨正月初三回娘家
一年一度的正月初三，是我们这些出嫁的女人回娘家拜年的日子。说是拜年，无非是大包小包的礼物带上，再包上几个红包，送给小孩子们。男人跟着媳妇回娘家，到家后要先给自己的丈人丈母娘磕上一个响头，嘴里喊一声“爹，娘，女婿给您磕头了”丈人丈母娘高兴地合不拢嘴，然后叮嘱身边的自己的儿子，让他领着女婿去给同宗同族的大辈磕头。男人们都走了，剩下女人开始准备午饭与酒菜了。等准备的差不多了，走节的男人们也从外面磕头回来，于是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吃喝喝说着新年快乐的话。
酒席散了，就开始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熬白菜。这白菜熬的时间长，那浓浓的香味早就飘在院子里客厅里，即使大鱼大肉的吃过了，也还要舀半碗炖菜吃。炖菜吃完就开始包傍晚吃的饺子了。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首先是有眼色，就是要勤快点儿，少说话多做事。每年正月初三这一天，我就盼着早点儿把饺子包出来，这样就可以出门了。
出门我第一个要找的就是素，到了她家她也正在包饺子，洗洗手帮着她们包，免得耽搁我们相处的时间，要知道我们这些儿时的伙伴一年就能见一次，要是各家忙了，一次的机会都见不到。素的母亲看我们两个人着急，就说“快去洗手吧，剩下的也不多了，你们去聊一会儿吧。”有了这句话，我们也不谦让，赶紧洗手擦干。我鼓动素，咱们去找一下兰和芬吧，这都好几年我们没有在一起聚过了。
从素家出来去兰家，再把兰叫上去找芬。芬妈妈的小屋成了我们四个人停歇的客栈了。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多说的是小时候的事。
回忆着童年的趣事与尴尬，四个人咯咯的笑着。泪花都随着笑声蹦出来了。三十多年过去了年，弹指间，我们由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到现在的满脸沧桑，不禁感慨万千。岁月是把双刃剑，无情的把烂漫的花季刺的面目全非，让脸上的褶皱凸显。
笑声停止了，素说我们也说说各自的生活吧。我们都看着她。一米六二的她，头发稍微有些卷，脸微胖似乎皮肤有些干燥，眼角有了一丝丝的皱纹，身材也比以前胖了一些，蓝色的羽绒服下面是一条休闲裤，很时尚的女性，现在一家大商场卖服装，自己投资的。她说：“结婚后我生了两个儿子，与老公在家上了四台榨油机，起早贪黑的忙活，钱倒是挣的不少，只是觉得生活无聊，大儿子在上私立中学，小儿子在家上小学，一天到晚的不出门，我很心烦。所以我跟老公商量了一下，就让他给我投点资我去县城的商场包了一个摊位卖服装，一开始觉得新鲜，时间久了也就腻了。钱没挣，本赔进去了。我见不得赔钱，又回家了。”我们调侃她，有钱就是任性。她也不由得笑起来，“是啊，没出去之前，心里老有一种躁动，老觉得在家里憋屈了自己，谁知出门了心里有惶惑不安。不过吗我也不后悔，好歹随着自己的心真真切切的走了一回，也不至于去埋怨别人。其实我们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定下心来做一件事，专注一件事做好也算的上是一种成功吧，我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心总算是收敛了。”素自嘲的对我们说着这些话。
等素说完，兰连说带笑的大嗓门开始了，她的直言快语一向是出了名的。这个透着阳光朝气的女人，这个脸上少了皱纹的女人，这个红润的性感的女人，让我们三个人嫉妒的女人，她的话让我们的笑声不断，她说，“我真可怜，我也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不争气，才十六岁就辍学，原因很简单，他鼻炎头老是疼，疼起来大喊大叫，后来去医院穿刺，但是根治不了，每次感冒头疼的厉害，都要耽误上课，一开始成绩挺好的，后来由于头疼影响了成绩，老师经常往家里打电话，再后来老师干脆就劝退，孩子头疼起来也无心学习，就自己要求退学。我呢，也没有逼他，只是让他考虑清楚，别到时埋怨我们，我可不会让他在家白吃白喝的。我们家自己开一个小厂，一开始经济效益不错，后来WO我们又投资了几十万，不过到现在看不见钱在哪里”
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冲着她喊了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白了我们三个人一眼，哪有这么幸灾乐祸的啊。
三个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口才，几十年不见，她的容貌不显一点苍老且心态是那样的年轻，说话是那么的自然从容，并没有因为生意的不好做垂头丧气，相反，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态仿若是重了百万大奖。四个人虽说她的学历最低，可数她最能说。她还在向我们絮叨，容不得我们去唠叨自己的事，没有谁想去打断她的话，因为此时我们没有机会插嘴，她说当我看到我老公经常半夜睡不着唉声叹气时，她就说些“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趟不过的河，没有过不去的坎”的话来劝慰，一套一套的。我们都夸她贤淑能干。
兰的乐观豁达感染了我，我把自己的心事悄悄隐藏起来。接着兰又讲了她两个妯娌的故事，她讲的入情入色，我们也听得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往往只从表象上看到别人家的日子好，其实人家的难处我们怎么知道。正所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芬始终静静地听着兰与芬讲着她们的家庭琐碎的故事。她一直沉默沉默。其实我们多少都知道一些，也不好意思问她现在家里的状况，总之，她也一女两男。大的女儿先天弱智！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也是花费了好多钱财的，因为芬与她老公的血液不合，所以生女儿就是这个样子的。想当年我们上初中那会儿，芬最感时髦的一个，她长得好看，脸上的两个酒窝最吸引人，再看现在的她，脸干巴瘦长，看起来最憔悴了。我们不敢问她，看着她的两个儿子在屋里跑来跑去，我们就逗孩子玩儿。芬告诉我们那个瘦弱的是老大，个子稍微矮些的是老二，两个孩子相差三岁。没有见到她女儿，可能是没有来的罢。
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护自己的隐私，既然不愿意提及，谁也不会强求的，亦如我也没用说自己的家事。
最后我们把话题扯到了孩提时代。
我们一起回忆有月亮的晚上扮鬼吓人的故事，说是扮鬼就是把长头发披散开来，然后趁别的孩子不注意，我们一下子跳到他们跟前，大声“啊”一声，你想想，人家正好好的走着，突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大喊一声，不吓死才怪。眼看着别的小孩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我们赶紧把头发扎起来，冲着大哭的孩子说着好话，求他们别告诉家人。
我们一起回忆出去玩儿的时候把弟弟妹妹甩的很远的事。吃过早饭或者午饭饭，几个人约好了去某某地方跳绳踢毽子或者贴墙或者爬树，这时候，家里的大人会让我们带上弟弟妹妹跟着去。我们嫌他们碍手啊，可又不敢不带，当身后跟着弟弟妹妹走出家门时，我们就嗖的一下跑出老远或者是找一个拐角处看不到我们的地方藏起来，这时跟不上的弟弟妹妹自然大哭起来，家长闻讯会赶出来把孩子领回家。玩儿的累了，回到家，每个人免不了挨打或者挨骂。
我们一起回忆在麦场的麦垛上跳来跳去的故事。那个时候，家家的小麦都放在一个大场子里一堆堆的垛起来。有的人家的麦垛就跟小山似的，有的人家的麦垛就是土丘。在大人们休息没有开始打麦之前，我们会从这家的麦垛跳到那家的麦垛，跳着跳着就会有麦垛倒塌，看见的人会追着我们喊骂。我们还会捉迷藏，就是从堆着的麦垛里抽出几捆，然后一个人跳进去，再把抽出的简单盖上一点儿，如果不细看，根本不知道里面藏着一个人。我们还会帮大人干活儿哩，当轰隆隆的脱粒机开始工作时，我们就会从高高的麦垛上往下扔，守在近前的人不需要去麦垛上拽，直接解开扔进去就行。
我们一起回忆星期天扛着竹筐去地里给自己的猪羊拔草的事。那个时候，看似满满的一筐草实际是悬空的，上面是草，下面是我们从菜园里偷摘的茄子西红柿黄瓜，几个人一边在地边找草一边嚼着脆生生的黄瓜酸甜的西红柿圆润可口的茄子。当几个人无所顾忌的吃着喊着的时候，冷不防菜园里会有一个人跑过来大喊一声，让我们放下。这个时候，笑声没有了，就看谁的动作快，谁跑得快，嘴里嚼着的赶紧扔下，跑一会儿扭头一看后边没有人追，就返回去把扔掉的捡起来，擦也不擦就放进嘴里了。
我们一起回忆吃过晚饭搬上小板凳去老远的地方看电视看电影的故事，一起回忆……
太多的童年的故事在这个春节里上演，在我们回到家乡的这个温馨的小屋里上演。当姥姥的一声“饺子煮好了，你们都在这吃吧”几个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芬家。
都走了，都散了。多少年的未曾谋面换来四个人幸福的童年回忆！多少年的疲于生活的奔波促使我们今日的重逢！匆匆的岁月馈赠给我们脸上的皱纹，但匆匆的岁月永远无法抹去我们对童年的怀想。当童年的故事像播放器一样在我们面前播放时，我们四个人紧紧搂在一起。
正月初三最是好，儿时伙伴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我们约定，来年相见。
作 者 简 介
苏璃（付素丽）河北石家庄人，小学高级老师。爱好文字，但是很懒。河北散文学会会员，几篇拙文在几家杂志发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