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红玲丨那个少年,是我的第一次等待
大约是初二下学期的时候,那年我十四岁的光景,我同桌是一个男生,我俩似乎很合得来。上课一起认真听讲做笔记,共同讨论一些问题。下课的时候,就随意说话拉呱,谈的无非是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或幽默感,只是感觉二人话说得很自在投脾气,无论说什么都津津有味,没有厌烦的时候,如从泉眼里咕咕流出来的泉水,平淡却很清澈美好。
多年后的现在,仔细想来,犹能记起一些具体的事情。那时我早晨起来不吃饭,买些面包粽子等,到上早读课的时候,拿出来一边读书一边啃。就这样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得了轻度的胃炎,常常觉得胃里作酸不舒服。一天下午,我突然感觉胃疼得厉害,就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他便问我怎么了,我说胃疼。他接着问我中午是不是吃芹菜了,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芹菜里面的粗纤维很多,吃了不好消化,容易引发胃疼,你每天按时好好吃早饭,再空腹吃点儿生花生保护胃黏膜,慢慢就恢复了。当时在一个尚未及笈的小姑娘眼中,这个男孩子不但聪明好学,博闻强识,生活经验也很丰富。
学校的操场是我们班的卫生区,边沿种着一圈高大茂盛的白杨树。一到秋天,秋风飒爽,木叶缤纷,我们用竹扫帚扫起一堆堆的黄叶,运到学校西南角的杨树林里。扫树叶的时候,我们从中选出叶柄最粗壮韧性最大的叶子,来玩“天下无敌”,就是一人一片叶子,把叶柄对起来向反方向拉拽,看谁的扯不断。我同桌总能选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叶子送给我,并告诉我寻找那种黄褐色叶脉清晰的。我总是不去找而欢喜和别人斗叶子,心里想有你给我选,我还费那心神,只管当赢家就好了。
一次扫树叶的时候,竹扫帚上掉下来一根粗枝,我同桌捡起来拿回教室,用小刀割成两截,一截削出一个尖头,另一截削成一个螺旋的平竹板,顶在第一截的上面,做成了一个竹蜻蜓。我两手对着把它一撮一松,竹蜻蜓便高高地飞了起来,他在一边笑看着竹蜻蜓飞走落下,跑过去捡回来。“这一次飞得最高最远,要到门外边去了”,我兴奋地喊着的时候,迎面看到物理老师进来,一头撞在飞旋的竹蜻蜓上。我想这下可糟了,急忙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凳上,斜睨着正弯腰捡拾的同桌。“这是什么东西?谁做的?”物理老师怒气冲冲地问,“竹蜻蜓,我做的。”同桌低着头轻声地说。物理老师拿过来看了看,火气立刻消了,还表扬他说,“做得不错嘛,动手能力挺强的,小脑袋瓜很有创造力。”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没挨批还被表扬了一番,我这同桌总是令我佩服不已。
有一天上午下着濛濛细雨,不做课间操,大家都在教室里读书玩耍。我一个人坐在桌前,突然间心里莫名其妙地焦躁不安,我同桌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没有什么话要说或是什么题目要问,就是骤然迫切地想见到他。我便转过身来,跪在桌凳上,趴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向操场西边的杨树林那儿看,希望能够找到他的身影。注视了窗外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见到他的人影,我便坐下,可仍是感觉心里坐立不安,脸上也火辣辣的,盼望他快点儿回来。
后来那个男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我的心情如何,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这种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的念头也没再出现过。我们同桌多长时间不记得了,调位之后也没想着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所有的过程就是: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同桌和那个下雨天的一次奇异等待。
我已经在岁月的流光里趟过千山万水,在浮世的情感里历尽沧海桑田,而年少时一刻不见如隔三秋般等待着另外一个异性归来的心情,仍是清晰明朗。偶尔在某个下雨天的早上,仍能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凳上,望着窗外,盼望着一个男孩子归来,面颊上带着羞涩的潮红。那个男孩看着我说话时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嘴角露出的纯真笑意,也永远定格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可此时再去想我那个男同桌长得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可能是一时的失忆,在眸然回首的某一刻,我相信会涌上心头的。
读周作人写的《初恋》,想起了这个故事,随记之。
作 者 简 介
鞠红玲,山东临沂人。一个喜欢读书写字的人,作品曾获全国“人间芳菲四月天”征文大赛优秀奖,在《当代作家文学精品》、《雁翔湖》等刊物发表文章。书籍给予了我们智慧和乐趣,让我们的人生多彩多姿,韵味无穷。风雨兼程,文字将会是我心灵最洁净最长情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