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俩 甲 山 故 事(十一)
俩 甲 山 故 事(十一)
孙万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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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小学生重义气磕头结拜 狗县长失气节屈膝投降
书接上回。男生班教室里,邢先生指挥学生打完冬梅弟弟的手,余怒未消,继续训斥:“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周令义,知道今天为啥打你吗?”。
“不知道。”周令义的声音很小。
“大声说话!”先生逼问道。
“不知道!”周令义这回提高了嗓门。
“想想自己做了啥坏事?就明白了。想不明白,明天来问我。罚你抄写《劝学》篇一遍,明早交上来。下课。”先生说完,同学们一窝蜂似的涌出教室。
冬梅走进教室问邢本善,“先生,令义又惹了啥祸了?”邢先生说出教训周令义的缘由。
原来,男生班这节课是自习课,邢先生不在教室。周令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今天特别困倦。昨天夜里,燃尽了三根蜡烛,躺在被窝里看了大半夜《水浒传》。今天上课怎能不困呢?
说也巧,该着今天周令义不顺。假如他安安稳稳睡觉,碍不着其他人的事,也就不会挨打。偏偏他睡觉时窝着脖子,不得劲,打起了呼噜。
清脆的有节奏的鼾声,灌满了整个教室。在鼾声的感染下,不少同学昏昏欲睡。
坐在他后桌的学生姓吴,名实中,是灰圩子吴府的大少爷,今年十七岁。此时,吴实中正在看闲书《三国演义》。周令义的鼾声,搅得吴实中心忒烦了。
吴实中用手指头捅了周令义的腋窝一下。周令义哼哼两声,调整了睡姿,接着睡,继续鼾声大作。
吴实中再用指头一戳,鼾声停了,片刻又是鼾起鼾落。
周令义睡意正浓,吴实中又是用力一戳,周令义心烦极了。他猛地转过身子,半睁着眼睛,抡起拳头,照着吴实中的脸上狠狠地搥了一杵子▲。这一杵子搥得挺重。吴实中的鼻子发酸,眼睛流泪。不一会,一股鲜血从吴实中的鼻孔里涌了出来。
吴实中也不是省油的灯,可不甘愿吃亏。只见他伸手揪住周令义的头发,拽了过来,俩人撕打在一起。眼看着周令义要吃亏,平时和周令义要好的几个学生出手相助。吴实中也有一群好朋友,看到吴实中寡不敌众,也出手相助了。
十几个孩子扭成一团,教室里一片混乱。有的同学拉架,有的同学赶紧去找邢先生。
邢先生弄清事情发生的原因,认定周令义上课睡觉,动手打人,违反学规,加以惩治。
周令义调皮捣蛋,屡教不改是家常便饭。
周令义是个挺聪明的孩子,若论脑袋瓜子,比他姐姐冬梅还好使。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书,过目不忘。平时吊儿郎当,每次会考,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先生对他又爱又恨,爱其伶俐,恨其顽皮。每每教训,都是雨过地皮湿,收效甚微。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冬梅和令义一奶同胞,但是脾气秉性却截然相反。冬梅性情温文尔雅,做事谨慎认真;令义顽皮好斗,做事草率随意。令义的性格既不随爹也不随娘。村里的老年人都说,这小子随他姥爷。他姥爷啥样?老人已经作古,说书人也不得而知了。
正像冬梅说的那样,令义这孩子的确该揍。最近,他可没少惹事生非。
周令仪不认真学习功课,却整天一本接着一本地看闲书,能寻得到的闲书都看了。四大名著、《大八义》、《小八义》、《大隋唐》、《聊斋》、《三十六计》等看了几遍了。里面的故事情节,张口就来。先生讲课时,他趁着先生不注意,把书本藏在课桌书洞里偷着看。不光自己看,他还怂恿同学看。在他的影响下,看闲书在男生班里蔚然成风,屡禁不止。
周令仪好斗,打架斗殴的事总是少不了他。每天放学后,总可以在学堂前的土窝子里看到他满身泥土的身影。他带领着一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打打杀杀,玩得天昏地暗。他爱玩的游戏全是武把式,撞拐、扛杵子▲、摔跤、和叠罗汉等,这些都是他每天必练的功夫。
他瞧不起邢先生,经常给邢先生出难题。邢先生讲课时,有时发音不标准。周令义抓住这一点,没少出邢先生的洋相。邢先生读“农民”一词时,总是把“农(nóng)民”读成“néng民”。周令义立即站起来纠正说,“农民”的“农”念“nóng”,不念“néng”。邢先生把“国家”的“国(guó)”读成“guǒ”,周令义立即站起来纠正,“那个字念guó,不念guǒ。”每次,都让邢先生脸红。
有一次周令义对邢先生的批评不服气,就报复邢先生。他偷偷地把邢先生板书用的粉笔都沾上了蜡油。老师板书时溜滑,写不出字。邢先生明知道是周令义干的,苦于没抓到把柄,只能忍气吞声。
周令义在同学里拉帮结伙。他认为好的,讲义气的,就拉拢友好。他认为不好的,不够哥们意气的,就排斥。在班里,他看不上吴门子弟,尤其反感那个吴实中。他曾经往吴实中的砚台里尿过尿,还在他反感的同学的书洞里放过癞蛤蟆、蛋蛋勾▲、毛毛虫。不过,他不欺负老实软弱的同学,也很尊敬任先生。
中午放学了,周令义低着头,看着自己肿胀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群“跟屁虫”随在他屁股后面“溜须拍马”,对挨打的事表示关心和“慰问”。
有的说:“一定要报一箭之仇。”
有的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是小人。”
有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令义却说:“不、不不,你们说得都不对。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不是报仇的问题。”
“啥问题?”有人问。
“这个问题比报仇的问题可大多了。我在琢磨,假如今天没有你们哥几个帮助我,我一个人孤军作战,战果会怎么样?我一定会被吴实中那小子打得屁滚尿流不可。这说明啥问题?”周令义深沉地问。
“团结的力量大呗。”大家附和着。
“对了。一根筷子,不用使劲,一掰,就折了。一捆筷子,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掰不断。狼的力量来自于群伙,所以说,我们要团结。团结得就像刘、关、张那样。这就是我从挨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周令义肯定地说。
有人问周令义:“是不是要学刘、关、张那样,拜把子?”“嗯。就是这个主意。”周令义说。
大家都拍手叫好。
有的同学还说“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不敢高攀你,没敢说。”
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拜把子的事情敲定了。时间定在二月初二,地点定在关帝庙。
说话之间,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是农民开春种地前最后一个重要节日。过完龙抬头,吃完猪头、猪蹄子,就要忙活着干农活了,一直要忙到入冬。农民,就和进了磨坊的驴似的,搭上套,套上夹板子,不能停歇,一直要把活计干完。所以,村里人特别重视“龙抬头”这个节日。吃喝玩乐,不亚于过大年。最兴奋的是小孩子,不但放假,还有好吃的、好玩的。
今年这个龙抬头,对于周令义来说,不同以往。今天是他和好朋友磕头拜把子的日子。这个日子是周令义敲定的,理由是“一头磕在龙抬头,不中状元也封侯”。能不能当状元?能不能封侯?谁也不知道,也就是图个吉利。
最近几天,几个参与结盟拜把子的同学,按着周令义分配的任务,分头做了准备,就盼望着庄严的时刻快快到来。
吃过猪头肉,啃完猪蹄子,周令义满嘴流油,兴冲冲地奔向关帝庙。
关帝庙中的关公,是忠义的化身,千古第一忠。所以村里人拜把子,一般都在关帝庙举行结拜仪式。
中国封建社会里,历朝历代都重视修庙。皇帝有钱,修皇家寺院。大财主有钱修大庙,彰显富贵。老百姓穷,没钱,修不起大庙,就合伙修小庙,修不起砖瓦结构的就修土坯的。
九曲河一带寺院庙宇很多,各路僧尼神仙分而居之,单门独院,各自分享不同信众的香火。俩甲山附近方圆二十里内,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大寺大观,多数是和尚寺、姑子庵、道士观,还有不大不小的阎王庙和龙王庙。其他小庙更多,河边有河神庙,田边有土地庙,山口有山神庙。所有寺院庙宇中,数山神庙最小。
村内也有七八座小庙。有娘娘庙、鲁班庙、马王爷庙、火神庙、关帝庙等。关帝庙有两座,河南一座,河北一座。
旧社会,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最多的公共建筑就是寺庙。好多财主,发财之后,首先是建设深宅大院,一处不行,再建一处。建完阳宅,建阴宅。阴阳二宅都建好后,就建庙。不少财主,舍得花大把大把的银子建庙,也不肯接济穷人。
周令义最早来到关帝庙。他进庙后,非常庄重的把《金兰帖》放置在关老爷面前的香案上。帖子是他亲笔书写的。
帖子一式五份,红纸金字。只见帖子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五个人的姓名,论庚排序:赵中仁、周令义、钱华礼、孙英智、李杰信。赵、钱、孙、李这四位都是村里佃农、自耕农的孩子。
不一会儿,其余四人相继来到。
大家一起动手,在关老爷的塑像前摆好供品,点燃蜡烛。一切准备好以后,令义高声宣布:“结拜仪式开始!首先进行第一项,上香!”
赵、周、钱、孙、李五位兄弟各自点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之中。庙堂之内,香烟袅袅,彰显一番庄重神圣气氛。
令义宣布:“进行结拜仪式第二项,叩首!”
兄弟五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对着关老爷虔诚地三叩首,礼毕起身。
主持人令义高声喊道:“进行仪式第三项,献礼!”
五人各自从上衣兜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红纸礼封,相当于现在的红包,依次走到功德箱前,投入箱内。
令义接着宣布:“进行第四项,歃血!”
五人找到事先准备好的缝衣针,各自刺破自己左手中指,挤出几滴鲜血,滴入事先摆好的一个黑瓷大碗里,用一段树枝搅和均匀。然后把血酒平分五份,斟在五个酒盏之内。兄弟五人各自用左手把盏,右手蘸酒,敬天敬地敬关公,然后碰盏,饮酒。
接着,令义宣布:“进行仪式第五项,盟誓按印!”
大家分别走到香案前,用右手食指蘸些印泥,在一式五份《金兰帖》上按了手印。然后,各自取回一份《金兰帖》。
令义喊道:“盟誓!一、二、三!开始!”
大家照着事前书写在《金兰帖》上的誓文,齐声诵读:
皇天后土、圣人在上。今有俩甲山村赵中仁、周令义、钱华礼、孙英智、李杰信永结金兰,对天对地对关老爷盟誓:我兄弟五人,歃血为盟,许下宏愿,自今日起,即为兄弟,亲同手足。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甘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两肋插刀,永不变心。如违背誓愿,天诛地灭,五雷轰顶,日月可鉴。
癸酉年二月初二
誓文诵读完毕。令义喊道:“进行最后一项,交颈、换帖!”
五兄弟互相鞠躬施礼,互换《金兰帖》,拥抱祝贺。
自此,五人以兄弟相称。按着《金兰帖》排行,老大赵中仁、老二周令义、老三钱华礼、老四孙英智、 老五李杰信。
完成结拜仪式后,五兄弟来到戏台前广场上玩耍,尽情地奔跑、追逐,欢声笑语不断。
今天,孩子们都“解放”了。“龙抬头”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这一天咋说也得让家里的“龙”们抬抬头,可劲玩一天。
九曲河北岸各家各户的孩子,都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尥着蹶子,涌到大场院广场上来。跳绳的、打行头▲的、跳格子的、打尜▲的、扇片子的、撞拐的……五花八门,玩啥的都有。一个个叫里撒欢▲,整个广场上暴土扬场▲。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孩子们“鲶鱼找鲶鱼,嘎鱼▲找嘎鱼”,仨一群,五一伙。男孩儿找男孩儿,女孩儿找女孩儿,大孩子找大孩子,小孩子找小孩子,泾渭分明。玩耍的时候,以周、吴两府的孩子为核心,分为两伙儿,一般不掺堆。一旦掺了堆,就干架。很多次打得鼻青脸肿。后来,大人们用白灰在广场中央画了分界线,把两伙孩子隔开,才减少了纷争。人们把这两群孩子称作“周府帮”和“吴府帮”。虽然这样叫,但是两帮之内的成员也不都是周、吴两府的孩子。两帮的帮主分别是周令义和吴实中。
今天,“两帮”孩子又打了一仗。
“周府帮”的孩子们玩“打行头”游戏,比试看谁打得远。周令义的把子大哥赵中仁使劲过猛,一木棒将“行头”打进了“吴府帮”的领地。吴实中捡起“行头”,朝着东面扔出去。“行头”飞出很远,落地后顺着斜坡朝着雪地里滚去。
“周府帮”的孩子哪能忍得住这口气,纷纷冲入“吴府帮”的领地。两帮孩子撕打成一团。
吴实中和周令义两人打在一起。吴实中依仗自己的腿长,抬起一条腿,照着周令义的卡巴裆▲,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到周令义的生殖器上。是个男人都知道,那个地方最禁不住击打。周令义感到一阵剧痛,弯下身子,双手捂住自己的卡巴裆“嗨吆”、“嗨吆”叫着。正在他身边“战斗”的赵中仁见到盟弟吃了亏,急忙跑过来问“咋啦?”
周令义呲牙咧嘴地指着吴实中说道:“这小子踢到我的卵仔▲上啦!”
赵中仁冲到吴实中面前,一把抓住吴实中的脖领子吼道:“你个狗杂种,可真够狠的昂!下黑手啊!小鸡子▲是老爷们的命根子,踢坏了是要命的!难道你是要人家断子绝孙吗?”
赵中仁越说越来气,照着吴实中的脸蛋子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只见吴实中的头一歪,嘴角就流出了血。
吴世中用力一挣,摆脱了赵中仁的控制,撒丫子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
正在难解难分时,有一个观战的男孩子突然高喊:“快看,大鸟,忒大的黑枭鸟飞过来了!”
两帮孩子都停止了进攻,仰头向东面的天空望去。只见四架飞机从一片乌云里钻出,朝着俩甲山方向飞来。
飞机越飞越近,越飞越低,很快就飞到了孩子们的头顶上。“隆隆”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当“黑鸟”掠过头顶时,整个天空都像被撕裂了一样。孩子们慌忙捂上耳朵,四散逃跑。
听到轰鸣声,各家各户的人们都跑到大街上仰起头看怪物。
飞机掠过村庄,向西飞走了。
村里的孩子们议论纷纷,“翅膀子不会扇呼。”“是大铁鸟。”
孩子们没见过这种大鸟,纷纷带着疑问,问大人,天上飞的是什么东西?
大人们集体沉默。这些问题,没有人回答出来。
这个山村,山高皇帝远,信息闭塞。皇帝下台,清朝灭亡,国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村民的反应也仅仅是剪掉一条辫子而已。这里的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他们对政治上的事,是麻木的。
孩子们的疑问,在村里,还真有一个人知道答案。谁知道?吴府的当家人、吴实中他爹吴仁知道。
吴实中在广场玩耍了一上午。中午回家,刚进前厅,就遇到父亲。
吴仁发现儿子吴实中的脸蛋子有些发肿,问道:“咋啦?脸蛋子有些发红发肿?”
吴实中怕父亲知道他和同学打架的事儿,又要训他。连忙撒谎道:“没事,没事。是我一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一点也不疼。一会儿就好了。”
吴世中怕父亲继续刨根问底,急忙把话题岔开,问道:“爹,刚才天上飞过四只大黑鸟,你知道是啥东西嘛?”
吴仁告诉儿子:“是飞机,日本人的。到咱这儿来,是打前站的。日本兵就开进县城了。我接到你二叔和你舅父的急信,你舅父通知我马上去县城开会,这个会就是商量和日本兵进城有关的事。这回看来是真的要换国头喽。”
吴实中不关心啥日本兵、“换国头”的事,知道了大鸟是日本人的飞机,就够他兴奋了。他心里高兴得很,全班只有我知道大鸟是日本飞机,你周令义再牛逼,你知道吗?
俩甲山村里最牛逼的人还真是吴仁。他的牛逼之处,不在于他的万贯家产。论财产,周吴两家相差无多。他的牛逼之处在于官府里有人。乌宁县首富鲍鸿是他的大舅哥。虽说是一个区区县长,可在老百姓眼里,那是朝廷命官呐,那官可大了去喽。县太爷的妹夫,也是皇亲国戚奧。
有大舅哥鲍鸿这个“猴”拉着,吴仁在九曲河这趟川,牛逼可就大了。站在俩甲山下一跺脚,半拉乌宁县都颤抖。
吴仁怎么知道天上飞的是日本人的飞机呐?
原来,今天上午,吴仁接到大舅哥鲍鸿派专人送来的急信,信中说“近日,辽、蒙边境保安司令张海鹏,率领保安队正在向我县进发,将于阳历2月26日下午进驻乌宁县。张海鹏是为日本军队打前站的。届时,日本军机将在空中掩护。日本关东军▲也将于当日开进乌宁县。倭贼入侵,本当抵抗。然而,国家陷入混乱之中,无暇顾及我偏僻小县之安危。凭我绵薄之力抗拒,无异于以卵击石。假如弃城逃走,拖家带口,何处安身?日前,张海鹏致函与我,告知实情,劝我切勿抵抗。打开城门,带领县内乡绅,迎接日本人进城。他不但保我及全县顺从的乡绅性命无忧,还许诺让我及归顺的众乡绅继续担任原职。权衡再三,我决定不与日本人抗衡,暂且顺便偷安,静观局势变化,再做打算。望弟务于阳历2月25日下午带领附近乡绅赶到县城,参加乡绅特别议事会议,共商接待日军事宜。”
吴仁看完大舅哥鲍鸿的书信,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他的二弟吴义早就多次来信说过了,“张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了”,“张学良跑到关内去了”,“东三省让日本人占了”“咱这儿离奉天才几步路啊!日本人要想来,一夜之间就开到乌宁县了,望兄早做迎接日本人的准备。届时我将以翻译官的身份回家。”
此时,吴仁的心里挺矛盾。既害怕,又庆幸。他对日本人在东三省干的那些坏事,早有耳闻,心内恐惧。庆幸的是,自己送弟弟去日本国读书,算是对了。如今二弟学业有成,会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当上了日本人的翻译官,是日本人手下的红人。我家一定能得到日本人的优待。何况小日本到中国,人地两生,肯定需要当地人帮助他们跑腿办事。唉!草民,草民啊!民就是一棵草,随风倒。小草能抗得过马蹄吗?鸡蛋能碰过碌碡吗?想到这里,吴仁心里踏实多了。
吴仁马上唤来管家备马,差人通知周府老爷周祥瑞同去县城开会。
吉凶难料,下回再说。
这正是:
文人墨客赞红楼,街头巷尾说西游。
桃园结义传四海,水泊梁山闻九州。
焚书不能洗大脑,文化却可万世留。
少儿也学刘关张,桃园英雄笑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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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搥了一杵子——赤峰方言。搥(duī),拳打。杵子,拳头。用拳头袭击对方。
▲扛杵子——两人比试,用拳头对打。
▲蛋蛋勾——一种昆虫,也叫螳螂。
▲打行头——一种游戏。行头,绒毛团,有弹性。打行头,棍击行头,使之飞远。
▲打尜——一种游戏。尜,两端尖中间粗的木制玩具。打尜,用棍子敲击尜的一端,使之跳起,然后再次打击,使之飞向远处。
▲叫里撒欢——赤峰土语,边叫边跳,形容玩得高兴。
▲暴土扬场——赤峰土语,尘土飞扬。
▲嘎鱼——赤峰土话,一般指黄颡鱼。
▲卡巴裆 —— 两腿正中间的部位。
▲卵仔—— 睾丸。
▲小鸡子 ——方言,男性生殖器。
▲关东军——日本陆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日军强占中国东北后,将辽东半岛改名为关东州。因此,侵华日军称为关东军。
孙万林,笔名山叟,网名幽谷听风。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祖籍山东莱州,生于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翁牛特旗解放营乡西山村。曾在部队班排连营团各岗位上工作过。转业后,在赤峰市国土局、赤峰市建设委员会任纪检书记、调研员、党组成员等职,已退休。先后有100多万字文学作品在国内各种报刊、杂志、出版社发表。其中,1988年,军事学术论文《实行“两个结合”建设具有中国特色国防后备力量》,在“全军国防后备力量建设学术研讨会”上,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和军事科学院评为优秀论文,并被军事科学院《论国防后备力量建设》论文集收录刊发。农村题材30万字长篇小说《山水依依》于2009年底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并在《内蒙古晨报》连载。《俩甲山故事》是他的第二部长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