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

My heart will go on

岁月流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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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凤舞

桥

有水的地方，多半都有桥。桥，此岸到彼岸的一种过渡，很有象征性，就如月亮，飞鸟、土地、河流，已成了很多诗歌中的原型意象。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的《米拉博桥》，罗洛的译本第一句是“塞纳河在米拉博桥下流着……”，记得年少读时，一句就把人带进悠长茫远的意境当中。这首诗写爱情，写爱情消逝后的感伤。

桥多半和爱情有关，沈从文的情书里写：“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他不说走过许多路，只说行过许多桥，大概也觉得桥与爱情大有渊源。或者也只是因为他喜欢桥，他的故乡凤凰就有很美的小桥。

当爱情放在桥的场景当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凄美相关联。断桥、蓝桥、廊桥、桥上的牛郎，桥下的尾生……欢乐易逝，痛苦长存，总有热泪和惋伤。故事内外，不同的人们在桥上各自相遇、道别、等候、凭吊，桥做了一个见证，见证悠悠而过无影无踪的痛苦和欢乐，流水和人生。李白诗说：“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今人非旧人，年年桥上游。”让人读了顿生时空邈不可及，人世渺不足道之感。而爱情，终究只不过是桥边一季的野花，自开自落，自生自灭。

词人多情地问，“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为谁呢，知道的人自己知道，不知的人也不妨碍看花，惟有心情不同。不管心情浓淡，一切所见，都不可复制，不能还原。余光中写西螺大桥的诗：“即渡的我将异于未渡的我，彼岸的我不能还原成此岸的我。”人们可以一遍又一遍走过记忆中的这座桥或者那座桥，却只有一次是走在传奇中，多半当时还不觉。言至此，忽然想起我的一个名字叫小桥的朋友，我亦见证过她爱与美的悄然绽放，而如今她已在天国。

时间

对时间，物理学家有物理学家的看法，心理学家有心理学家的看法。文青和农民，老人与幼儿，花朵和石头，都各有各的看法。时间的样貌和特性由人的感受来决定，人的诸多感受又不停被时间所改变。

时间被钟表计量，人的感受全不似钟表均衡。或设法消磨，难于打发; 或只恨沙漏太快，事尚未竟。而忙忙的人也未必就能从时间之中打捞上什么，闲闲的人也未必就在岁月丛林中错过了什么。我们从不会丢失我们本未拥有的东西。

人只拥有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走过再多的路，看过再多的云，遇到过再美的芳华，仍是会被此际顺逆冷暖左右身心。

炼铁成钢，炼钢成柔的大灾难与真困厄并不经常发生，常见的只是尘世的飞灰，生活的刺，鸡毛蒜皮，叫人耐不住烦。会有灵魂出窍，悠游幻境的时刻，但决计不会太久。就这么一具平凡的肉身，饥寒忍不得，痛痒忍不得。若真有忍得的，除非有所求于世，或者无所谓于生。

名与实

很多词语的含义都很美好，最适合用来往脸上贴金，往大了说，例如：民主、自由、爱国；往小了说，例如义气、孝顺、同情心。至于这词语的内涵是什么，外延有多广，那可完全是因人而异，有时差别竟大得惊人。有人的民主其实是民粹，有人的自由不过是自私，此外以正义为名的作恶，以爱为名的束缚，以善意为名的压制、不容异见，似乎都属寻常。

我常见一些人，所谓的是非之辨，其实只是一己好恶之别，因人因事大相径庭。比如说他当儿子的时候，最恨父母专制；自己当了爹，却要求子女只能听话顺从。他遇到困难时没有人伸以援手，他就大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当他街上遇见老人跌倒孩子迷路，那简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飘然而过。他地位低下的时候未尝不痛斥贪污腐败，一旦当官有了权势，金钱美女欣然笑纳，只恨还不够多。他口口声声讲民主，希望的是自己看上去很民主；他心心念念要自由，可惜要的只是自己个人的自由。

我也常见一些人，看待事情的思维方式简单粗暴，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泼洗澡水的时候全不管里面有没有孩子。说外语就是崇洋，用日货就是汉奸。爱笑必然放荡，会哭一定可怜。微博上但凡有个新故事，不问事理常识真假缘由立马转发转发再转发，人肉人肉再人肉，狂踩完别人之后顿觉自己很有道德很高尚的，都是这等人。

我又常见一些人，文采很好，辩才极高，所谓知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一张嘴全是名言至理，楚楚动人，惯能煽情。麾下拥趸无数，振臂一呼百应。惟有其行迹不可深究。平日里大师范儿拿得十足，超然又飘逸，但凡有人略有质疑，立马暴跳如雷。

孔子说：“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我原来也像孔子起初，对人是听其言信其行，现在也渐渐学乖，觉得很有必要先做名实之辨。并且，开始觉得老子的“美言不信、辩者不善”，很有道理，每当遇见动不动就夸夸其谈、振振有词者，总觉得有点可疑。

 云游于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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