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麻花
做麻花
刘述涛
在当下的世界,已经找不出得“天花”的孩子,孩子一出生,就会打各种预防针,其中就包括天花的疫苗。也看不到孩子手臂上种过“痘”留下的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疤痕。
没有天花,水痘倒是还有。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也出过水痘。头晚还睡得好好的,一大早就起来就喉咙冒烟,脸上冒出一粒一粒的红疹子,全身绷绷紧乏力。我趴在床沿上起不床,只能够用大声哭来让我母亲知道。
我母亲一看,马上说,做麻花了。出水痘在她的嘴里成为了麻花。她马上找来我姐的红领巾往我头上一扎,吩咐我,这些天哪都不能去,必须呆在房间里,不能经风,更不能用冷水。要像小媳妇做月子一样,净好来。否则麻花没出好,你就会成为一张大麻脸,到时候,哪个女人肯嫁给你?
这天早上开始的伙食,就像女人做月子一样,清淡之中体现营养。可惜我却没有一点胃口,母亲倒是非常淡定,看了看我的脸,看了看我的脖子,说,花都没有全出来,就哭个不停,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能这么哭,还有人说你有良心。说完就抛下我不管了。
母亲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这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全是她一手一脚带大的,除了大哥出水痘时,她表现出少许的惊慌之外,以后的孩子不管是水痘,还是其它任何一种病,包括我四哥和我姐患上了脑膜炎,她都表现得无比淡然和从容。她很坚信,心善的人,老天爷会睁开眼来眷顾。她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人心好,跌一跤都会比别人轻。
母亲没有带我去村里的卫生所打青霉素,不知道她是不是担心我也像别的孩子那样,被青霉素治成了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出现严重的肌肉萎缩,长大后成了瘸子。
在六七十年代,青霉素是最好的抗生素,也让许多孩子的一生成了残疾,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因为注射青霉素,而造成耳聋和腿短。
我姐回来同我说,她帮我同老师请好了假。老师一听说我是在家做麻花,马上就像是要逃避瘟神一样的交待我姐,没有好就不要到学校上课,以免把别的孩子传染了。母亲从草药医生那里买回来的草药炖成水。草药有一股子青草的腥味和浓浓的苦味,母亲当着我的面挖了几调羹的糖进去,我仍是苦着脸喝不下去。母亲虎着脸凶我,你喝不喝,不喝的话我就会捏着你的鼻孔来灌了。
我想不明白我的母亲怎么对草药医生如此推崇。在我五岁的时候,患上了急性黄疸性肝炎,也是喝的草药。
现在,我仍能够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我跟着父母在河东的船厂里面。有一天,我坐在父亲的刨花里,竟然就睡着了。脸色腊黄、腊黄,全身没点力气。被懂点医术的冯师傅看见了,他对我父亲说,你儿子的脸色不对哟,会不会是得了黄疸。我父亲忙拿起一只饭碗,让我拉泡尿进去。看着碗里的尿水,比他泡的茶叶水还黄。就基本上认定了我得的是急性黄疸性肝炎。
我母亲马上打电话回家,让家里人去找一位外号叫“杨老鼠”的草药医生。第二天,遂川的家里人捎来了五副草药,说杨老鼠说了,只要是黄疸性肝炎,不用着急发慌,三副草药包好,五副草药去根。
还别说,钱是钱,货是货。那个年代三块钱一副的草药,十五块钱去了我父亲半个月工资。五副草药下去,我的病全好了。到今天,肝上一点毛病也没有,喝起酒来,更是不在话下。
只可惜,现如今这样的草药医生是越来越少,想要找一个,往往是半把刀,不是中途学医,就是家传不够。不像是给我治水痘和黄疸性肝炎的草药医生,人家传有续,医德无边,说好的五副药治根,就能病去根除。
我的水痘同样是如此,五天的草药一喝,全身的红疹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了,又能活蹦乱跳的四处玩了。
现在的我,吃嘛嘛香,喝嘛嘛好,没病没灾,但想起一路走过来的日子,也是让父母操心不断,大病不少,小病常患,好在父母见多不怪,胸有成竹,才让今天的我,能够在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更多的是对自己父母感谢之外。还在想,是不是今天的我们,随着科技力量的发展,活得太过舒坦,活得太过安逸,才让我们在面对大病大灾的时候,表现得一片浮躁和惊恐。而真正失去了我们父辈们经历任何事情的淡然与从容。更失去了,应该经历的病痛,才更能够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