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川人的客情

 遂川人的客情

                                                   刘述涛

在我的父母这一代，最会担心人说客情不好的人，他们这一辈子，来了客人，自己冇吃都要借来钱买来米菜给人家恰。我现在仍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客人，菜也没有了，饭也没有了。母亲就会让我去借面条和鸡蛋，我就沿着四里街姓刘的人家一路问去，那个年代，地主家里都没有余粮，哪里有这么容易借到。等到借到了，母亲将鸡蛋煎成荷包蛋，下在放了葱花和茶油的面条里面。母亲端着面条对客人说，不好意思，也冇什么东西给你吃。客人虚张声势的礼让几下，然后三下五除二，连面汤都吃得干干净净。也不管我们这些站在门槛上，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小孩子。那时候就心想，到人家里做客真好，什么都能够给人吃个精光。

可惜哪里有去做客的机会？每一回也是亲戚朋友来我家做客，就因为我的父母客情好，每一回都用心的招待他们。而我们作为孩子，脸上稍有不愿意的表情，或者是不懂得端茶送水，父母就会骂我们是不是早死爹娘冇教导，眼睛里冇上冇下，不懂得招呼客。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受到父母的这种客情影响，我们在成长之后，面对任何一个人，都生怕自己的客情不够，因为在骨子里，我们就会想到，客情，不仅体现了一户人家的家庭教养，还体现了一户人家的人情世故。

遂川人到外面某位比较生疏的人家里做客吃饭，回到家里，家里的老人会问一句，他家的客情怎么样，好不好？去的人会说，客情蛮好噢，人家老远就打炮竹来接，杀鸡杀鸭的招呼我们，还有高有低，有上有下，还……老人笑了，会说，这样的人家要得。如果说，客情不好，冇礼冇道，不懂得高低上下。那老人会说，这样的人还交来干什么，看到他的背也怕了。足见，在遂川人的心目中，客情代表了一户人家在这个行会上行走在脸面，有客情就有脸面，没客情，就没脸面。

在我们遂川人的婚俗之中，有一道程序叫做“定事”。男方准备好一应物件和礼金，到女方家去将婚事的事情定下来。客家人有一道程序叫做“拿屋”，土话当中，还有一句叫“拆家风”。反正意思就是到对方的家里来打探打探，看着虚实。看看这户人家的房有几间，地有几亩，猪有几头，鸡有几只，但谁家的贫富又会写在脸上？都是通过这户人家的客情体现出来的。所以，去的人就跟据这户人家招呼客人的时候，端茶送水，酒菜饭香，以及言语之中去感觉这户人家的家底是否殷实，婆媳关系如何，妯娌是否也是和和睦睦，从而可以了解这桩婚事今后的走向，最后是否幸福。

现如今，没有几个人讲究这些了，一屁股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哪像那个年代，家里穷，没有吃，特别是女人，到一户人家做客，总是手上牵一个，背上背一个。所以，在那个年代还有人会说，“请客就莫要请娘人客，请五十就来一百。细芽仔鼻涕搭搭，桌子上筷子乱夹。”

其实，客情也是礼上往来，人情送往，真正的客情也是有一才会有二，你好我才能够更好，你都不好，又怎么指望别人能对你好？让人欣慰的，遂川人都愿意做那个一，都愿意是自己吃亏，自己上当，也要让客人吃好喝好。尤其是你到了山里，到了客家人的家里，你会发现，他们待客更是尽其所有，生怕慢待了客人。

也许，正是遂川人的客情如火，我这些年，在外面才经常听到遂川人热情，客情好的一些话，尤其是一些外面到过遂川的人，看到我都会说，遂川人的客情好。客情好，成为了遂川县的一个地域标识，走到任何地方，喊出一句：县地给！刹时间，就能够喝得轰轰烈烈，吃得满头大汗，到最后还抢着说：今天的单，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