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丨孙绪亮:我在中文系的诗和远方

题记:

“我们赤裸裸的叙述我们少年时代的琐碎生活,为的是希望社会上做过一番事业的人也会赤裸裸的记载他们的生活,给史家做材料,给文学开生路。”

——(胡适《四十自述》自序)

1993年秋天,我很幸运地进入德州师专中文系就读,自此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中文人。

那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傅晓燕老师刚刚大学毕业,由学生转身成了老师,和我们有着很多共同语言,相处得很好。

在她鼓励下,那年10月,我们班自发创办了 “一点萤”文学社,寓意着全班44名同学就是44盏萤火,“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那是当时中文系建立的第一个文学社,社长是文笔与才情兼具的卢英特。

文学社的成立使教授写作课的于英龙老师很是欣喜,专门题写一副好字——“大匠不示人以璞”挂在教室里,时刻提醒着我们在写作上要严谨不苟,精益求精。

现在想想,写作是这样,做人做事又何尝不是如此?于老师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文学社很快激发了同学们的热情。

大家完成的稿子,由能写会画的赵军同学一页页抄下来,绘上插图,辑录成册。

我表现还算积极,争取每期上面都有自己的文字,也当是刷刷存在感。

期刊虽小,但很受欢迎,有时还会在其他班里传来传去。“一点萤”文学社激发了大家的写作兴趣,也为我扎实练习文字功夫开了一个好头,想来加入这个文学社还是大有裨益的。

“一点萤”文学社不大,但在校园里的轰动效应不小,很快就引起了学校领导注意,要求卢英特把一度中断的学校“春蕾”文学社恢复起来,面向全校发展社员,办好《春蕾》杂志。

不久,“春蕾”文学社真的恢复了,卢英特又成了这个文学社的社长,相比以前算是当了更大的“官儿”。

我俩同班、同宿舍,沾他的光,我们男生223宿舍俨然成了《春蕾》编辑2部,编辑、校版等很多繁杂的事儿都在这里完成。

老卢很敬业,在那个滴水成冰的宿舍里,常常是一个人紧裹那件破旧的仿呢子大衣蜷缩床头,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双眉紧蹙,犹如老妇绣花般乐此不疲地编辑着一篇篇稿件。

靠着勤奋和执着,他不仅把“春蕾”文学社经营得风生水起,而且还深深地感染了我。在向他学习写作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习起了他的精神。

只要有时间,我也不断地练笔,写就的《玩泥》《红薯》《稀松的故事》等文稿陆陆续续地登上了《春蕾》期刊,个人也在校园里赚得了不少“人气儿”。

“春蕾”文学社真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借助这个平台,我在不断写作锻炼的同时,还收获了友谊,与桑金航、蔡文典等十几个在校园里小有名气的写作高手都成了不错的朋友,至今依然保持着联系。

中文系文化底蕴深厚,熏陶、感染,润物无声。

教授外国文学的朱竹老师是小有名气的诗人,受其影响,和很多同学一样,有段时间我也疯狂地喜欢上了现代诗歌,有事没事地就往阅览室跑,在杂志上找些好的诗句抄下来,日积月累,竟然抄了厚厚一大本子,时不时地也翻出来背一背,尽可能地把有用的东西装入脑中。

如今,尽管有些诗已经记不得是谁写的,但其中优美的诗句还是张嘴能来,诸如“你用平平仄仄的枪声写诗/二万五千里是最长的一行”、“故乡传来瘦弱的虫鸣/我摘下耳朵去听”……

有句话说得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诗人,写诗是需要天赋的。诗背得不少,但我终究没有成为想象中的诗人,成名成家的“宏图大志”也在毕业前夕尽抛脑后。

尽管如此,收获还是有的,至少那段努力一直很受用,至少在诗之外收获的还有更为宝贵的东西。

写作不同于其他,是很难变现的,学生时期更是这样。好在天道酬勤,1995年寒假后我的文字终于换来些许“散碎纹银”。

那年,系里组织“寒假见闻”有奖征文比赛,由于没有题材、字数限制,同学们兴致很高,甚至外语、历史等其他系的一些同学听到消息也纷纷拿起了笔。

不太清楚这次比赛征集了多少作品,但记得至少有30篇作品获了奖,其中也有我写的小小说《庄户人家》,是二等奖,奖金50元。

50元,对我一个穷学生来说已经不少了,而且这也是有生以来获得的第一笔稿费,所以记忆犹新。

更让我难忘的是,这100元、50元、30元发到大家手中的一笔笔奖金,据说全是年近60岁的中文系曹鼎教授一人赞助的。

曹教授,这位当年北大高材生,几十年如一日传道授业,甘守清贫,给师生做出了榜样,也得到了高度认可,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取了5000元的曾宪梓教育基金奖。

5000元奖金,在那个时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舍不得私用,拿出来通过有奖征文的形式与学生分享。

孟子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句话,曹教授或许比常人有着更深的领悟,他用实实在在的行动温暖了校园那个寒冷的冬天,无论获奖的,还是没获奖的,对这位师长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中文系系风好、学风好,这一点让我们在其他系同学面前好不得意。在中文系这样严谨治学氛围中读书,班里同学大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两年下来,考试补考的也是极个别。

更值得骄傲的是,赵军同学还顺利考入了山东师范大学,实现了专升本的华丽转身,成为一时轰动校园的大赢家。

“夕阳化作一枚印章/证明我这一天没有虚度”,这是赵军的诗句,也是他勤学苦读的印记。

那两年,我一直任我们中文系93级3班的班长。“班长”尽管是个“基层干部”,那也是我从小学、初中、高中直至大学当的最大的“官儿”,因此很是珍惜。

说来,我这班长也好当,因为班委都是精兵强将,班里风清气正。

大家注重班里团结。男生自发地组织了“迎三八,男生对女生说”活动,三八节那天纷纷拿起粉笔把对女同学祝福的话语写满黑板;我们一路欢歌笑语,骑着自行车集体跑到武城四女寺春游;你和面,我调馅儿,44个同学挤在教室里举办“迎新年饺子宴”;一个同学家里有难了,男同学、女同学慷慨解囊,纷纷伸出援助之手……

大家珍视集体荣誉。无论学校,还是系里组织的各式各样的比赛,班里从不缺选手,都争着报名为班级争取荣誉,而且都还很出色。

就是在一次次比赛中,赵军、潘颖、傅金平等同学让其他班级看到了我们班不可小觑的实力,也带动了班里积极向上的风气。

小班级,大家庭,凝聚的是班里蒸蒸日上的氛围。在学校组织的年度综合考核中,我们班在38个班级中排名第二,中文系排名第一。

身边同学的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激励着我。班级的事情争取带头去做,学习从来不敢放松,没有一次缺课、旷课,各科学习笔记也都尽量做得最细、最全,努力给身边同学做出好的样子。

很欣慰,我的考试成绩一直还好,班里的工作一直还好,自以为算得上一个上进的学生,一个称职的班长。

也是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我先后两次被评为校级“三好学生”“优秀团员”“优秀学生干部”,而且还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

1995年7月,我们毕业了。大家依依不舍地离开中文系,开始了各自新的征程。

那之后,我没有像我的老师和更多同学那样登上三尺讲台,而是先后在学校、在企业从事文秘、行政管理、人力资源管理、企业管理工作。一度心驰神往的“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成了我永远的缺憾。

这些年,我的岗位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有一种体会始终没换。那就是,无论在哪个岗位,想干出成绩都离不开扎扎实实的文字功底,都离不开始终如一的敬业精神。

文字功底不扎实,公文处理、总结汇报就容易出问题,工作思路就不容易打开;没有始终如一的敬业精神做事成功也是难上加难。

相比身边的人,我在写作方面有着不少优势,不单是“科班出身”,还有在求学做事上没有偷懒,虽然与“匠人”相去甚远,也从不敢“示人以璞”;四十年校庆,曹鼎先生在致辞中说,教师要有萤火虫的精神,即便是微光,也要为人照亮前行的路。先生这话是说给老师们的,也是说给学生们的。

而今先生已经作古,但是教诲时刻在心,激励着我:不松劲、不懈怠、不停步。

我很幸运,自己体会最深的两件“宝贝”在我求学的过程中都有所培养,这是一笔厚重的财富,让我受益匪浅,让我发自内心地感激着中文系,感激着当年那些帮助过我、影响过我的老师和同学。

从1995年算起,我们离开中文系已经整整26年。

26年,沧海桑田。

我的学校变化了,小专科升级大学院,旧貌换新颜。当年的中文系变成了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培养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

我的老师变化了,傅晓燕老师凭借不懈努力早些年就评上了教授,一如既往地进取,为我和我的同学一直做着向上的榜样。

我的同学变化了,既有中小学老师,也有大学老师,有的工作在机关,有的工作在企事业单位,虽非大富大贵,大都也成为了单位的骨干、领头人,在不同的岗位上追着光,靠近光,成为光,散发光……

26年,转瞬之间。今天变成了昨天,昨天已经成为记忆中的片段。

“留恋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熟悉的歌曲又在耳边响起,当年是它陪伴我们度过了校园那一天天美好的时光;而今又是它,在夜深人静处陪伴着我迎接新的黎明,陪伴着我在键盘上敲打出这点点滴滴的回忆。

这回忆有老师,有同学,更有那年那月德州师专中文系给予我受益无穷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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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在喜迎德州学院50华诞之际,再一次听到母校点名,再一次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郑重其事地交到老师手中。

一切如初,非常惬意。仿佛经历了人生又一次返航,“虽年近半百,归来仍是少年”,有这样的体会,人生也算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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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载4月23日《德州晚报》)

■作者:孙绪亮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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