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小景图》失散的元人题跋

张德勇原创文章

台北故宫藏《元人法书册》中有一件合为一体的冯子振、赵岩的跋画诗两首（图1）：

冯诗：陆有居庐水有船，青山倒景逼沙边；细摹纤貌皆妍绝，仿佛江南在目前。

赵诗：一片晴帆欲拂天，林云江月净娟娟；辋川人去丹青在，暖逼欹湖柳浪烟。

诗中的关键信息有：江南、暖、船、居庐、丹青、纤细等，显示其为一件江南春夏题材的细笔青绿山水画。而冯子振、赵岩二人同跋一件书画的独特特征，则强烈指向元代祥哥剌吉公主于至治三年（1323）三月二十三日在天庆寺召集的一次雅集活动（关于天庆寺雅集，已有较多研究论文）。这两个指向的交汇处显然就是我们应该一探究竟的地方。

1、天庆寺雅集所涉书画

据袁桷《鲁国大长公主图画记》，及台北故宫《公主的雅集——蒙元皇室与书画鉴藏文化特展》一书，当时这位“皇姐大长公主”请大家赏鉴的书画主要有下表所列41件。但是，也不能完全确定除这41件外有无个别遗漏，因为如表所示，至少存世展子虔《游春图》上亦有祥哥剌吉的收藏痕迹和当时题跋。另据存世柯九思等《跋胡虔<汲水蕃部图>》、邓文原等《跋郭畀<雪竹图>》，虽未必与雅集有关，但既为奉敕题跋，当为元皇室藏品，姑且录之：

	作者	作品
1	北宋 赵佶	书法扇面
2	不详	定武兰亭
3	不详	牧羊图
4	北宋 吴元瑜	四时折枝图
5	不详	九马图
6	南宋 江参	烟雨图
7	北宋 周曾	水塘秋禽图
8	元 王振鹏	狸奴图
9	不详	天王供佛图
10	北宋 徐白	秋塘戏鱼图
11	北宋 惠崇	小景图
12	北宋 黄庭坚	黄太史松风阁诗
13	元 王振鹏	鬼戏图
14	不详	出山佛像
15	不详	折枝图
16	北宋 隆茂宗	罗汉图
17	唐 周昉	金星图
18	北宋 黄居宝	湖石水禽图
19	北宋 梵隆	护法神图
20	北宋 马贲	秋塘水禽图
21	不详	孤鹤图
22	唐人	摹钟繇贺捷表
23	五代 傅古	龙赞
24	北宋 何尊师	醉猫图
25	不详	罗汉图
26	元 钱选	禾鼠图
27	北宋 赵佶	鸂鶒图
28	北宋 赵佶	核桃图
29	南宋 萧照	江山图
30	金 金显宗	墨竹图
31	北宋 巨然	山水图
32	北宋 赵昌	折枝图
33	不详	时苗留犊图
34	北宋 赵佶	琼兰殿记
35	北宋 李藻	苏李河梁图
36	北宋 燕文贵	山水图
37	不详	海潮图
38	不详	海狗窠石图
39	元 王振鹏	锦标图
40	北宋 赵佶	梅雀图
41	北宋 黄宗道	播州杨氏女图
增1	唐 展子虔	游春图
增2	唐 胡虔	汲水蕃部图
增3	元 郭畀	雪竹图

2、冯、赵二人的诗跋指向萧照《江山图》

在上述列表中，扣除书法、非山水题材，符合冯、赵二人的诗跋指向的几乎只有第29件，萧照《江山图》。

其他如第39件王振鹏《锦标图》画、跋俱在，藏红树白云楼；如第36件《燕文贵山水》，应该即《溪风图》，有珂罗版图像传世，题跋则曾单独现身过拍卖市场（图2）；增1展子虔《游春图》则画、跋俱在故宫；第6江参《烟雨图》、第11惠崇《小景图》，均不符合内容特征。

值得一提的是第31件巨然《山水图》，内容不明，但巨然以水墨画闻名，未闻有青绿山水。柳贯有《奉皇姑鲁国长公主教题所藏巨然<江山行舟图>》一诗，显示巨然此件山水还是有可能含有江、山、舟内容的，但从诗文看，亦不符合冯、赵二人的诗跋。

附柳贯《奉皇姑鲁国长公主教题所藏巨然<江山行舟图>》全文：

善画如攻诗，意到即奇警；

盖其疏俊姿，笔墨无容骋；

敛之缣楮间，咫尺万里景；

巨然作江山，所得尽幽夐；

冥深风雨重，旷朗云霞屏；

秋光满帆腹，上下天一影；

白鸟不尽飞，枫林有维艇；

稍前牛渚矶，却后瞿塘顶；

岂无乘航戒，尚想然犀炳；

巨灵制坤轴，割截尔何猛；

至今气淋漓，幅背出光耿；

人言此非画，与幻本同境；

然师岂幻者，贞胜以其静；

我来览遗迹，皦若天机秉；

巫闾东北长，岷蜀西南永；

朱邸雪消初，春晖浮藻井；

开图望神州，时节躬朝请；

慨思禹功成，重喜殷邦靖；

将铸岳牧金，明堂安九鼎。

3、萧照《江山图》即后传李唐《江山小景图》

此前已有学者疑心台北故宫的传李唐《江山小景图》（图3）或与天庆寺雅集中的萧照《江山图》有关。如台北故宫在“公主的雅集”特展中提到《江山小景图》“用笔更近阎次平，推测是近于第二代南宋院体画风之作。文献曾载公主藏有萧照《江山图》，或与之有关。”

《江山小景图》卷末有一方祥哥剌吉公主的残印，显示其确为公主的藏品，而且这件宋画画心后直接董其昌题跋，完全缺失了元代环节，将冯、赵二人的诗跋插进来，可完美解答缺失的环节。

唯一的疑问在于尺寸问题，据网上查到的资料，《江山小景图》纵49.7厘米；而冯、赵二人诗跋尺寸尚待确定，虽然查到一个“50.8x73.9厘米”的数据，但据纵横比，似乎为整个裱件的总体尺寸而非画心。如属实，则画心高度必显著低于50厘米。但考虑到被裱成册页时或有裁切，这一问题颇容商榷。

致谢：感谢Terry协助查阅《公主的雅集：蒙元皇室与书画鉴藏文化特展》一书，使我省却奔波图书馆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