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没法被正确书写的中年故事
中年人是最容易出故事的群体,但中年人往往又是最沉默的一群。经典小说里,写到美好的爱情、青春的悸动,往往都和年轻人有关,写到中年人时,就是粘稠、动荡与不安的人生了。
读到谭飞小说集《在一个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聊聊爱情》,不由又对中年额外多了份深思。这些年,中年身上被贴了不少标签,“油腻”中年也好,“青春期过长”也好,“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也好,中年群体似乎并不愿意安守本分,就像一口夏末的池塘,微风拂来,总想漾起一抹春光。
中年人不服老,终于在社交媒体上激起了年轻人的反感。前些天,社交媒体上兴起一股批评音乐人朴树的风气,说他总是贩卖“少年人设”。谭飞的小说集面世后,不用担心承担这种批评,他的这本新书中,没有刻意突出少年气,当然也没有装作不经意地流露暮气,绝大多数篇幅中,都是小心翼翼地挑开中年生活那扇沉重的窗帘,让人看到窗帘背后的风景——不,是“疯景”,疯狂的“疯”,盆景的“景”。
中年婚姻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盆景”,它有着一幅别致的造型,这造型显然是通过铁丝对柔软的树枝进行固定后留下的,它的枝干难免有些扭曲,但有风经过,叶子避免不了还要哗哗作响。书中《模范夫妻》写的就是这样一盆“疯景”,在朋友面前,丈夫张文和妻子阿珍饰演着夫唱妇随的角色,但他们都知道,每次从外面回来需要单独面对是,他们各自都是一只需要洗掉自己气味的猫,保持着客气乃至于冷漠的距离。
写中年婚姻,菲茨杰拉德是把好手,他的《美丽与毁灭》,被村上春树这样评价“把种种相反的感情,逼仄挤压在一起”;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更不用说,这是一本读了令人会对婚姻产生绝望的小说。读谭飞写中年的小说,我试图把目光从过去与经典当中,转移到这个时代,属于当下中年男人的身上,去发现他们的外在气质和精神气场,并尝试去进行一些衔接。
读完本书之后,捕捉到的信息,与被“油腻、庸俗、倦怠”等关键词拼凑起来的男性面孔,是相反的。看到更多的,而是他们身上的清冷、孤独、脆弱。其中,《一个上海人在上海》中的张飞钰,尤其具有代表性,“写日记时是他一天当中最自由的时光,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张飞钰这样的男人,难道真的是中国男性群像的鲜明面孔吗?
从社交媒体、舆论以及女性群体那里得到的反馈,显然不是这样的。被刻画、被呈现、被推送的中国当代男性面孔,已经失去了诗意,失去了反抗,甚至失去了站立的可能。对男性群体的种种嘲讽,永远是有理的、正确的,甚至男性群体也以此为乐。羞于面对内心,惧于公开表达自己,耽于幻想……也可以说,中年男性故事没法被正确地书写,很大程度是,的确是自身原因导致的。
所以,我觉得谭飞的这本小说集,是出于对男性群体的某种关切与怜悯而写就的。作者使用了一些包装手段,酒与酒局,酒前与酒后,爱与爱情,情与情爱,在这本书里被“分割”清楚了。而在日常生活中,男性通常会将上述种种混于一体。混成浆糊,混成呕吐物,混成灰中带黑的人生色彩,目的就是拒绝清醒,不当一个可以在正确时间做正确选择的人。
《致我永远无法知道真相的哀伤》中的老苏,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他像一只逐渐枯萎的泥鳅,试图挣扎着穿过自己制造的粘腻生活,爱情成为他唯一的出路与救赎,然而在心爱之人小昭死去之后,他还要依赖友人对真相的隐瞒,来继续自己不断后悔与抽泣的人生。
一部小说集,八个故事,《在一个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聊聊爱情》提供了一个走进中年男女、走进婚姻真相的样本,这样的阅读,会让读者面部的笑容逐渐消失,进入一个可与自己交谈的半虚构半真实的世界。
(《在一个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聊聊爱情》,谭飞 著,台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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