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上行】九婆家的板栗熟了

九婆家的板栗熟了

九婆住在大塆的时候，我总记得她家后园有两株高大的板栗树。因为打理得好，这两株板栗树年年挂果。

但是，果树就只有那么两棵，即使挂满了，收成也很有限。所以九婆很在意树上果子的成长，自从形似小刺猬的果球挂上了树，九婆几乎天天都要看望一下这些毛绒绒刺嘟嘟的小东西，看它们安然无恙，就会从早上开心到晚上。

刘家塆是个有着四五十户几百口人的大村落，孩子也比较多。有时候谁家孩子临时起意，就会跑到九婆家的后山上，躲进芭茅丛中用一根竹篙去敲打树上的板栗球——还未成熟的板栗球被棍子捅落地上，开膛破肚，掉出鹅黄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板栗米来。那暗地里篙打板栗的孩子自然不管这些，他扬长而去了。等到九婆照例到后园看望果树的时候，见此情景，她会肉痛得跺脚！

九婆爱啖人，但是她又不能信口开河乱啖人。九婆的孙子孙女们大都有点贪玩，他们可不像奶奶那么在意自家后园的果树。于是他们就成了九婆破口大骂的对象：

“你个吃家饭屙野屎的东西”

“你个发伢瘟的”

“娼进娼出，耿天的不落屋”......

听九婆如此发狠地骂自家的孙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这几个孩子把家里的东西偷偷拿了出去送给外人了！

在九婆的精心伺候下，她家的板栗树终于平安地迎来了秋天落果的日子。她让孩子们把板栗球从树上打下来，剥去带刺的外皮，取出红色的板栗。九婆从厨房里找来自己专用的搪瓷碗，装上新剥出来的板栗：谁家有小孩子，就给谁家送去一碗。来来回回好几趟。

九婆拄着棍子到我家的时候，我婆（奶奶）说：你留到哇，自家孙子孙女一大窠子也不够分的，还送人？！九婆回答说：有哇，都有哇；再者说了，他们的老子都是吃公家粮的，想吃也买得到。

我婆把九婆送来的板栗分做了三股：一股切开新鲜吃，一股蒸到下一顿的饭里吃了，还有一股留到第二天吃。

我不知道山珍海味有多美。但我知道：脆脆的生板栗、粉粉的熟板栗，都是我儿童时代最美的家乡味道。

秋风起，大街飘来了糖炒栗子的甜香味儿。我脑海里又映出九婆家后园里那两株高大的板栗树，耳畔又响起了九婆发狠地骂自家孙子的声音，眼前又浮现出九婆给塆里孩子送板栗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