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时代的郑州与高铁时代的武汉
写这篇文章的缘起是这张图,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看到主骨架图,有人注意到了渤海湾,有人注意到了台湾,也有网友注意到了北京、上海、广州、成都与武汉,构成的6条主轴,戏称为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这张规划图上,有九省通衢武汉的显贵,就有曾经宇宙第一大局郑州的落寞。今天见闻君就来说说这一对CP。
一、因路而兴的郑州
铁路深刻改变了世界。因铁路而兴的城市,数不胜数。但排第一的应该还是哈尔滨。
1897年8月,哈尔滨还只是一片空地上的一个小村屯。这一天,中东铁路开始建设,工程队开始入驻。5年后,1903年,哈尔滨已经一跃发展成为一个国际性商埠,有几十个国家的十几万外国侨民居住在这里。在中国城市崛起历史上,哈尔滨的速度应该排第一,深圳尚且不能比。
哈尔滨的发源地——田家烧锅镇,当时约200多户人家。
石家庄、株洲,也都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郑州也是。尽管郑州历史底蕴深厚,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一定地位,《左传》开篇即是“郑伯克段于鄢”。但是作为中国之中的中原,其重心一直是洛阳与开封,夹在二者之间的郑州,无足轻重。
京汉铁路的修建改变了这个格局。
1896年张之洞、王文韶,奏请设立铁路总公司(中国历史上3个铁路总公司中的第1个),盛宣怀任督办大臣,开始修建京汉铁路(当时叫卢汉铁路)。钱不够,找人贷款。盛宣怀找到的是一家美国公司,但是张之洞认为大国势力大,得罪不起,容易被他们控制,丧失主权;不如选一个小国,于是选择了比利时。但是,张之洞没有算到,站在前台的是比利时,站在后台的则是法国。
清朝,河南的省会是开封。修京汉铁路,开封的路也更近。但是,比利时修京汉铁路,以获利为主,清政府又没有约束,技术标准极低。技术能力也有限。在选择过黄河的线路时,技术人员认为开封段土质松软,不适合建桥。现在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当时,这样一个问题,就足以改变中原的政治经济格局。于是,黄河大桥选在了郑州花园口。
中国的南北大动脉京汉铁路,就这样从开封与洛阳中间的一个小县城——郑州通过了。从此,火车站代替县衙成了这座小县城的中心,小小的县城也开始了百年跨越的神奇历程。
中原的格局从此地覆天翻。郑州是中国铁路发展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二、当年的宇宙第一大局
京汉铁路奠定了郑州根基,陇海铁路则让郑州成为铁路网的心脏。
1909年12月汴洛铁路正式通车,后经延展,成为东起连云港、西到乌鲁木齐的陇海铁路大动脉。京汉铁路是中国最重要的南北大动脉之一,而截至目前,陇海铁路依旧是中国最具影响的东西大干线,而且没有之一这个限定词。郑州成为京汉铁路与陇海铁路的十字交叉点,中国铁路网的中心点。宇宙大局的雏形从此奠定。
但是郑州铁路局的真正崛起是建国之后的事情。1949年3月11日,郑州铁路管理局成立,即现在郑州铁路局的前身。此时经过发展,郑州铁路局管理范围,横跨江苏、河南、陕西、甘肃、河北、湖北等多省,管理的铁路线路东起徐州(江苏),西至天水(甘肃),北起高迁(河北石家庄市),南到汉口的玉带门(湖北),正线全长2500多公里。
1952年10月31日,毛泽东视察郑州时指示,要把郑州车站建成远东最大、最完善的客运大站。此时,“郑老大”格局已成。
1954年10月30日,河南省政府由开封迁往郑州,从此郑州成为河南省省会,郑州也迎来了加速发展的时代。
1958年9月,武汉铁路局、西安铁路局成立,并从郑州铁路局独立出去,这是郑州铁路局的第一次拆分。
1963年4月,武汉铁路局被撤销,分离5年后再次并入郑州铁路局。1971年7月,并入郑州铁路局8年的武汉铁路局,又再次独立出去。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1983年3月1日,铁路系统进行改革开放以后的大调整,武汉铁路铁路局再次被撤销,分离12年之后再次并入郑州铁路局。一年多后,1984年10月1日,西安铁路局被撤销,从郑州铁路局分离26年后,又重新并入郑州铁路局。1958年拆分之后,郑州、武汉、西安三大铁路局再次合体。
宇宙第一大局示意图
此时的郑州铁路局,下辖郑州、洛阳、西安、安康、武汉、襄樊6大铁路分局,拥有特等火车站十几座,大小火车站总数上百座,铁路线末端进入山西、四川等省境内,管理正线全长达到6200公里。宇宙第一大局迎来巅峰时刻!
直到2005年,武汉铁路局并入23年后、西安铁路局并入22年后,郑州铁路局再次被一分为三,西安铁路局与武汉铁路局再次独立。
2005年后的郑州铁路
武汉铁路局独立时,顺手带走了豫南四市,郑州铁路局实力大损。其实拆分前一年,郑州铁路局的衰落苗头已经显现。
2004年中国铁路第五次大提速,铁道部首开Z字头直达特快列车,全国总计19趟直达特快列车竟然没有一趟从郑州站始发或者经停,打破了郑州火车站建站百年以来,列车进站必停的历史。当直达特快列车呼啸着从郑州火车站驶过时,郑铁人的心在滴血!
2017年前后,还有传言说,郑州铁路局将会被撤销,荥阳以东、陇海线(含)以北地区,包括郑州火车站,并入北京铁路集团公司;京广线郑州以南(不含郑州)、南阳以东地区并入武汉铁路集团公司;陇海线荥阳以西、南阳以西并入西安铁路局!
三、沿江高铁与陆桥通道
几十年来,郑州铁路局与武汉铁路局分分合合,但是武汉铁路局始终跳不出郑州铁路的手掌心。
武汉与郑州都在京汉铁路上。武汉号称九省通衢,天下水陆交通汇集之所,论城市规模、区域影响力、政治经济地位,都比郑州高出一筹,为什么武汉铁路局就始终不如郑州铁路局呢?原因非为别的,正是因为陇海铁路。郑州是京汉铁路与陇海铁路交汇的中心点,而陇海铁路是中国最重要的东西通道。这一点是武汉所不具备的。
到了高铁时代,陇海一线重要地位逐渐被侵蚀。
2004年中国高铁规划1.0版本获国务院批复,那时候叫四纵四横。此时徐州到兰州的徐兰客专,比上海经武汉到成都的沪汉蓉客专,还是要高一筹。毕竟徐兰客专是350公里的,而沪汉蓉有350公里的,也有250公里的、200公里的。
2008年中国高铁规划2.0版获国家批复,此次对线路进行了完善和调整。中国高铁总里程由1.2万公里上调到1.6万公里。但是,显然还远不够。这次调整是基于2008年金融危机的一次被动调整。本质上是一个过渡版本。
然后就是2016年通过的中国高铁规划3.0版本了。四纵四横正式升级为八纵八横。郑州与武汉之间的比较就变成了沿江通道与路桥通道的比较了。实话说,两者都很重要。陆桥通道沿线的重要城市包括乌鲁木齐、西宁、兰州、西安、郑州、徐州、连云港。而沿江通道涉及的重要城市包括成都、重庆、武汉、合肥、南京、上海。
但是如果从经济发展水平来比较一下的话,两者还是有一些差距。沿江通道拥有1线城市1个上海,准一线城市2个,成都、武汉。陆桥通道则没有。从城市GDP排名来看的话,沿江通道涉及的城市中,上海第1、重庆第5、成都第7、武汉第9、南京第10、合肥第20;而陆桥通道中城市进入全国前30名的只有两个,也只有郑州(15)和西安(22)。所以我们就看到了交通运输部牵头制定的《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也就是最开头的那张规划图。关于这张规划图的解读,具体请见“铁路观察”昨天推送的文章。
当然需要说明的是,《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并不只是铁路交通,涉及陆海空,武汉在这个规划中的C位并不只是由铁路奠定的。如果说高铁时代武汉枢纽的地位超过了郑州,至少现在,郑州的朋友们可能是不服气的,郑州的米字形高铁规划,那也是相当的霸气。
但是从铁路时代的碾压,到高铁时代至少已经不相上下了,郑州与武汉枢纽地位的变迁也是相当的明显。
这是时代的变迁,也是历史的变迁。本质上其实是中国经济发展格局的一种反映。中国经济南快北慢的格局还在不断地演进中。